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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念想重重⑶

“不是努力而是一定,一定就是一定。”纪文以铁腕般的语气说,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这是组织交给你哩光荣使命。”

这是纪文作出一项决策是总忘不了了一句口头禅,在校园里已经成了至理的名言。一旦此话一出,要么让人冷汗夹背,要么让人欣喜无比。使命永远是艰巨的,能够光荣的毕竟很少。黄权路现在正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少有的惊恐。差点惊出一身臭汗,但却不得不借此臭美一番,而他的眼角早已臭美出几丝迟疑与忧虑。

说完这话,她盯着黄权路,象是等待一个空谷的回音一样,等待着着他的话语。

“哦……好吧……”一听到“使命”二字,他蔫巴的头颅猛地在粉红的室内扬起,昂得如后山杉木内偶现的青松,青幽青幽地闪着毫光。

这片毫光,慢慢地,正在吞噬着他的意志。脑中的失意,远远多于因为使命激发起来的那点激情。使命只有在国之危难,校之存亡时才体现出它的前仆后继的光荣性来。光荣性灿烂一下,花儿却是为别人开的。这个念头一晃而过,但是三十六岁的黄权路心底丝毫无法光荣起来,反倒感到了少有的失望起来,仿佛殷红的心潮猛地铺了层不薄不厚的灰。

雾茫茫,灰蒙蒙一片,红的不再红,灰的已成灰。

“啷子好吧?是一定。”

“那就一定吧。”他看着天花板上那粉红色的荧光,突然变成一带灰白,而后又变成黑黑的一片。

他似乎已然悟不清方向。然而自己却不得不及时梳理出一个大致的方向。方向明了又灰,灰了又黑,黑了又发出湛绿湛绿的幽光。他心思突然再也难以细密起来,仿佛放大的瞳孔,越来越散漫。话未完,语已央,款款指尖意深藏:

“秋水无痕清见底,蓼花汀上西风起。一叶小舟烟雾里,兰棹舣,柳条带雨穿双鲤。自叹直钩无处使,笛声吹得云山翠,鲙落霜刀红缕细。新酒美,醉来独枕莎衣睡。”

要在往常,纪文又要赞叹一番他的才思敏捷,情如潮汐来。可是此时想赞却无法逼出一个字。不过在听了他的“新酒美,醉来独枕莎衣睡”之后也只得暗自感慨了一番。不过一番而已,但是为了那一抹的黄昏夕阳好,风光不再愁煞人。只好回应了一首:

“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病人不用敛娥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吟罢,心底一硬,突然铿镪有力起来:“不是那就一定,是一定。”

“好,就算一定吧。”他的手刚放下又抬起,“我哪里不如……”他突然感到两道剑光,直透双目,一份绝望已驻心头。

“不是如不如,是更加哩……咋个说好呢?前人铺路,后人搭桥,你晓得吗?”纪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柔和。

“实在有点难为你。但是除了你,这个任务我还能交给哪个?”

听了这话,黄权路冰冷的心底,忽悠忽悠地感到一点可怜的亲热,就象刚从深渊里爬出,临近洞口享受到第一丝光线:“好一个前人铺路,后人搭桥。不过,谢谢领导哩信任。”

她愣了愣,有点诧异地看着他,感觉他的话怎么宛然有点陌生。领导?她惶惑地看了看黄权路,又迷离地张开双眼瞧着粉红色的灯光,无奈地泛起一丝蓝意。粉红粉红的光颠簸着青蓝青蓝的凉意,轻漫地颠覆着的心潮。心潮如冰心潮如雪,心潮如电心潮如雷。心潮一晃之际,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霗,霗在檐下化为露水,慢慢滴落尘埃。

“你心里有些不满,还是有些压力?”纪文缓缓念道,“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吹过蔷薇。”

黄权路也款款吟元好问的《玉漏迟·咏怀》巧妙作答:

“淅江归路杳,西南却羡,投林高鸟。升斗微官,世累苦相萦绕。不入麒麟画里,又不与、巢由同调。时自笑。虚名负我,平生吟啸。

扰扰马足车尘,被岁月无情,暗消年少。钟鼎山林,一事几时曾了。四壁秋虫夜语,更一点,残灯斜照。青镜晓。白发又添多少。”

“在这种时刻除了你,我还能唤谁去。”她道,“等这事完哰,我补偿你。好不好?”

“唉……”黄权路叹了口气,“外人咹……”说过此话,黄权路眉心结出了一个半球,在半球下方镌刻着潜伏的忧虑。他似乎听到自己心里的哭泣。

何风波这个人,自打走出这所学校,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即使偶尔传出一些关于这个人的流言,都似乎是一些无稽之谈。更何况纪文找这么个人回来,究竟准备放在怎么个位置来使用,不由得不让他黄权路心里有些痛,他心里似乎突然又被捅了一刀,他感到有点隐隐约约地痛,接着喉咙仿佛仿佛被什么不大不小的东西卡住似的,干干的,隐隐约约地胀痛,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又围困着了他。刹那间,他倒真希望关于何风波的所有的传言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了。

刚出办公室门,就见梁青娅匆匆扑了进来。看到他,轻盈间嘿嘿一笑,似笑非笑。互相打了个招呼她就径直走进了校长室。

纪文自然看到了,也听到了他内仿佛在哭泣。但是她内心的无奈,如同他此时突然间泻下的不被信任的空茫一般,跌宕出一声低叹。过了一会儿,只见梁青娅的身影从办公室门前一晃。消失在过道内。

接着卢征程走进了办公室,满面秋风的样子。看着卢征程的样子,他就想想到一个字,正要开口逗乐,电话响起。他看了看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提起电话接通。然后快速奔向校长室。

一进门,就见纪文把刚拿起的那本她不知翻阅了多少遍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管理书,往办公桌上一撂,鼻孔里哼了两声。

“为啷子不告诉我?你晓得这事有多重要吗?”

“啷子事,我没有告诉你哰?”

“啷子事?你还要瞒到哪个时候,难道想瞒到今年高考以后?”

他一过脑之际,恍然大悟:“那事啊。它是发生哰,不过,结果不是像啷子都没有发生吗?”

“没有发生?好像没有发生?那为啷子惊动哰省里哩人?知道吗,那可是省里的人呐。”

他自然知道,纪文平日里可不惧市里的人,但是却惧怕省里的人。民族中学是省一级试点学校,而且是省直属学校。别的人她可以不怕,但是省里随便跳出个人来,也足以冰破一秒惊魂魄,雨滴一落尽惊心了。

此时,黄权路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还能说为了让纪文安心住院,好好让伤口愈合?自然不能说,但是自己的确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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