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权路刚走出办公楼门，远远地楚副校长走了过来，看到他那楚楚动人的凄迷面容，心中一酸之后，说：“几个月来，你也忙够哰。再说，不久后……啊，你又够得忙哰，你出去散散心，学校哩事情我支应着。”
听了楚云飞的话，他心中一酸，鼻孔里液体流转，眼睛突然有些涩。他赶紧低下头，瞅了瞅地面。过了半晌，抬起头来。他疑惑地看了看楚云飞。楚云飞的目光里撒满了早起后的第一缕干劲，仿佛充满无数希望似的。
“去吧，啊。不经劫难，难入正规。”楚云飞拍了拍他的肩头，灿烂一笑，又面沉如水。望着他，一转瞬，又是嘿嘿一笑，低眉凝望着他的前胸，皮衣的第二粒纽扣儿。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如今终于步入正规哰，恭喜楚校长哰。”
“恭喜我？”楚云飞略一沉吟间，嚯嚯笑了笑，“呵呵，革命工作大家干，大家做哰，才有个好。你说呢？”
他突然稍低眉盯着楚云飞的双眉：“革命工作大家干，还是楚校长有理。可是我究竟闲下来哰，不太合理吧？”
“行政会议一致通过哩，就是合理哩。”
他一想，暗骂一声：他妈的行政会议。随即又是凄然一笑：“就依行政会议吧，啊啊……”
楚云飞道：“好好休息休息，一味忙于革命工作而不知道休息的人，尤其是黄副秘书长这样哩人，本身就是对革命工作哩一种损害。”楚云飞顿了顿道，“等你回来后，别忘哰体恤体恤我们这些战斗到第一线哩，替别人擦一屎哩老同事哦——”
“这都哪跟哪的事啰，楚校长，八字没半撇的事。你说是吧，楚校长？”
楚云飞奇妙地笑了笑：“快了，快了。你说呢？”说完，向他双手抱拳，晃了三下，又说了“拜托拜托”，然后微微笑了两下，道过别，转身快速地向他的办公室走去。拉下一溜阴影在黄权路心中。
他的心里就这么闹着，回到办公室。
“黄头，又三魂不着六魄哰？”卢征程轻“嘿”了一声。说罢嘻嘻一笑，“还在纠结她哩去处？”
“不想晓得。”
卢征程又是一笑：“用你家郑树芳哩话来说就是：想非想，非常想。”
卢征程又是诡异一笑。走到他的身边，右手靠在他的左肩，声音有些悲泣：“黄头，我想请个假。”
“请假？”
卢征程摇了摇他的左肩：“我有个外地亲戚结婚，得去，你说是不？”
卢征程自父母过世后，孤单一人。亲戚的事，只有他一人顶着了。黄权路是个明理的人，听了他的话，自然明白过来：“那你就去吧。再说，近来你也没有少忙，也该休息休息哰。”
他的话刚一落，卢征程已经把请假条递到他手里。他接过来，突然觉得沉甸甸的。过去可没有这种感觉，随即一个眼神飘过。他似乎明白了，却似没有明白一般。他抬头，眼前闪过一个诡异的笑。
他确然记起来了。这笑，前晚也见过，难怪如此深刻而又清晰。
他突然觉得，有知道纪文的去向的必要了。这，在她出发前，竟然没有问起。
她只说，到省城转乘飞机，到后，如果有必要的话，再告诉他的。她那惕然的脸色，很容易让人警觉，当时自己居然没有警觉。直到此时，卢征程的笑，倒是提醒了自己。
“纪校去了哪点，想必你是晓得哩。”
卢征程似乎突然轻松起来，又过来，靠在他的肩头：“你真想晓得。那总得意思意思吧？”
他没有想到卢征程居然如此爽快：“是该意思意思。你说吧，咋个意思才好。”
“多给我三天假期，而且是公假。只要三天哩公休假就行。”
“你要呃多假期，难不成想做一个惊天动地哩事情？”
“看主任说得，不就想跟亲戚们多缠绵几天，叙叙旧啷子哩。你也晓得，民中这鬼日子过得，想轻松下来也难。没有想到，主任居然怀疑起我哩清白来。再说，都快到假若哰，连带其中考试，也不过只有十天哰吧？这一连接起来，也省得断断续续哩寒假，玩得不解气。”
“嘿嘿，细儿，嘻你玩儿哩。你别当真哦。”
“跟主任当真？你想，我是那种跟自家过不去哩人不是？”
卢征程当然再也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跟自己过不去了半辈子的黄权路，听了此话，不觉一阵颤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颤抖。那个眼神又一闪即逝。在遥远的空间里，抖出了他一心的疑虑。
他不觉有些蹊跷起来：“好吧，说说。我再准你三天公假。”
“澳门。”
他“哦”了一声，同时叫来办公室的另外两个办事员，吩咐了一番，然后道：“小卢有事公干几天，其中有三天公假。在他不在哩十天中，你们把办公室哩相关事务办理清晰。这既是考验你们尽职哩时候，同时也是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哩机会。”
那两个办事员一听，齐声道：“黄秘给我们机会，我们自然会珍惜哩。请你放一百个宽心吧。好好休息休息，等你回来后，一定会看到一个焕然一新哩办公室。”
他又一边有鼓励有提醒地叮嘱了一番，然后与卢征程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说到此处，曾自清黯然说道：“你说哩这个卢征程太不简单，只怕事另有蹊跷。”
“有蹊跷？曾团所指哩是啷子？”
曾自清默了默，叹了口气。
“只是觉得他去得太是时候哰。”他觉得，卢征程此番请假，绝然不会简单，可是猜测的事情，又不便说明哰，“看看吧。或许我猜测有误呢？你说是不是？既然像呃，还是不说算哰。”
“你说说吧，这关乎你纪校哩事吧？”
“既有卢征程，偶然也就可能成了必然了。如果你有空，去她去哩地方看护看护。我的确没有时间，就只好靠你哰，拜托你哰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