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几个月以后的一天，古立春买着酒菜到王收这里来，在门口喊了一嗓子，章向东就过来了，弟兄三人一起喝酒。
席间古立春心事重重，不怎么说话，终于被章向东看出来了。章向东就说：“有屁就放，非等着问吗？”
古立春就说：“有个麻烦事儿，收儿得帮帮忙。”
王收也不搭腔，只管喝自己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古立春说：“一个女孩……怀孕了。”
章向东问：“哪个女孩儿？小绵羊吗？”
古立春说：“别胡扯了，小绵羊孩子都好几岁了。这个娘们儿没良心，从一结婚就不搭理我了。”
章向东说：“那是谁啊？第几个了？快说！”
古立春看了王收一眼说：“这个女孩神经病，怀孕以后，今天说流产，明天又说想生下来，等到了结婚年龄带着孩子和我结婚，好容易做通了她工作托好了人去医院流产吧，该她做手术了她又跑了，说是怕疼。”
章向东说：“年龄这么小？让她生，到时候你娶她不就完了嘛。”
古立春说：“别乱了，我能娶她吗，我现在正和副厂长他闺女拉着呢。”又说：“我刚提成副科长，要是这个女孩再闹腾下去，肚子一大我怕给我惹麻烦。”
王收说：“你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一不是心理医生，二不是妇科大夫。”
古立春说：“我想让你劝劝她，她可能听你的。”
王收说：“我和谁说话都行，就是和女孩说话嘴笨。”
古立春说：“这个女孩儿你认识。”
王收问：“谁啊？”
古立春说：“说了你可别不高兴——柳千蝉。”
章向东问：“谁是柳千蝉？”
古立春说：“收儿现在上学的同学。”
章向东问：“你怎么认识的？”
古立春说：“收儿结婚的那天我不是上学校接送他吗，就认识了。”
章向东说：“你可真行，收儿结婚那天你才认识那个女的，夏菁这里还没怀孕呢，那边儿先让你弄大肚子了！”
古立春好像要给自己找理由，说：“那个女孩儿……挺主动。”
王收说：“你这样太不对了。这边拉着对象，那边又弄出这种事。我不管。”
古立春说：“你不管谁管？我是因为你的事才认识她的，不管不行，你想看着我死啊。再说她要是真把孩子生下来，她这一辈子也完了。”
王收问：“那以后怎么办？”
古立春说：“不来往了，我保证，绝对不来往了。”
章向东说：“你这是拔吊无情，弄大肚子你不来往了？”
古立春说：“你不知道，她其实不大在乎这个。”
王收问：“她知道你有对象吗？”
古立春说：“她没问，我也没说。”
……
王收硬着头皮找到柳千蝉。没等王收说话，柳千蝉就说：“知道你就会来找我。”
王收说：“古立春是王八蛋，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古立春有对象。”
柳千蝉说：“他有没有对象碍我什么事儿？”
王收说：“我和古立春说好了，你做手术，他愿意补偿你，以后你们就别来往了。”
柳千蝉问：“那个古立春害怕了吧？”
王收说：“是。你说你要是再拖拉拖拉，就……就变体型了。就算你是西方开放型，你才多大，你以后也得找对象对吧……”王收啰里啰嗦的说不出个道理来。
柳千蝉说：“你那个同学古立春，心里没灯，老想点化我，和自己多聪明似的。”
王收说：“他是对不起你，你提条件，他愿意补偿。”
柳千蝉说：“条件就是：让他对象来给我道歉。”
王收说：“这个肯定不行。他也知道错了，也害怕了，你就说个别的条件，他能做到的。他和我说了，真心愿意补偿你。”
柳千蝉说：“补偿补偿，好像我成天为了补偿似的。王收你说，你是为他好还是为我好？”
王收说：“我说实话，我为你俩都好。”
柳千蝉说：“你要是为我好，我告诉你的事你不能告诉他。”
王收说：“行。只要你抓紧去医院……你好好想想，万一你要是变了体型……”
柳千蝉抬手制止王收继续说下去：“告诉你吧，我没怀孕。”说完就用得意的眼神看着王收。
原来是这样。王收一下放下心来。说：“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他——吓唬吓唬他，让他改改这个毛病……你也……不能这样了，这样对你也不好。”
柳千蝉没说话。
……
王收找到古立春说：“柳千蝉同意自己去医院了。至于怎么补偿，你们自己商量吧。你俩可别再来往了，你以后也要接受教训，别再弄这种事了。”
古立春说：“放心吧，我都快准备结婚了，不可能让柳千蝉耽误我的前程。”
……
古立春的爸爸从局长岗位升迁到厅里任副厅长了；古立春如愿把副厂长的女儿也是厂里最漂亮的姑娘收入怀中。
古立春的好事还不止这一桩。一天他带着自己的未婚妻那和珏来到王收的家中，问王收：“你什么时候毕业？”
王收说：“这才一学期，还要两年才能毕业。”
古立春说：“我比你早一年。”
王收问：“什么意思？”
古立春说：“我爸爸给我弄了个学籍，函授大学，和你文凭一样了。”
王收惊奇道：“你又没参加高考，怎么弄的？”
古立春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课本和作业都给我寄来了，作业做完了要寄回去；反正我不会做，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做作业，我给你烟抽。”说着冲未婚妻一摆手，那和珏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大鸡”牌香烟放在王收面前。
“什么专业啊？”王收问。
“企业管理。”那和珏说。
王收满口答应：“行。正好我也学学，这是好事，相当于我同时学两个专业。”又说：“你让你爸爸把上学年的课本和作业也要来，我系统学学。”
古立春对未婚妻说：“快快快，快把烟收起来——我忘了这小子爱学习了，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啊，我为什么要感谢他啊？快收起来。”
那和珏说：“哪有你这样的啊，给人家东西还有再拿回去的？”她说归说，见古立春态度坚决的样子，就犹豫着拿起香烟往自己包里放。
古立春等女朋友把香烟放回包里，又说：“拿出来拿出来，让你收起来你就收起来？还懂点事吧？别说是一条烟，就是把你送给他我都不心疼你信不信？”
王收赶紧对那和珏说：“别听他胡说，他很在意你。”
古立春说：“亲兄弟谁也比不了，换个人就不是亲兄弟了；女朋友无所谓，换一个还是女朋友。”
那和珏的脸上不好看了，站起来要走。王收赶紧拦住：“他就是想在我面前吹牛，充能的；他可舍不得你，他还专门问我你名字什么意思呢，说是一开始把你名字念错了。你是不是满族啊？父母都是？”
那和珏见问，好像找到了话题，复坐下说：“是满族，父母都是。”
古立春说：“她爸爸姓那，她妈姓和，她爸爸她妈过去都是大学老师，又都被打成走姿派；她爸爸以前就下放到俺厂里了，后来平反了，现在是副厂长。她妈一直在大学，现在也恢复讲课了。”
“那你家过去是皇亲国戚啊？”王收问。
“不是，就是一般人。”那和珏说。
古立春说：“对了，王收说爸爸你妈都自视很高，你这个‘珏’字是两块合在一起的玉。你爸爸你妈是不是想复辟大清王朝啊？”
那和珏白了古立春一眼没说话。
古立春说：“还有一件事，不好不坏——我又要换个科去当科长了。”
王收问：“工人身份能当科长吗？”
古立春说：“先干代理科长，等拿到毕业证就聘干，转成正式的科长。”又说：“陈永贵都能当副总理，我为什么不能当科长？”
“还不多亏了人家那和珏她爸爸。”王收说。
“哼哼。”古立春冷笑两声没有说话。
王收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得准备准备。我现在没钱，你给了我三百，我怎么也要高出这个数。”
古立春说：“你有这么多钱吗？又想借是不是？”
王收无奈地笑笑说：“要不怎么办？”
古立春说：“钱，我不要，你费劲借了还要费劲还，你那点钱放在我这里也算不了什么。”
王收说：“那怎么办？总得表表心意吧？”
古立春说：“你要是非要表心意，送给我个东西就行，钱我是不要了。”
王收说：“东西还不是钱买的？一回事。”
古立春说：“谁家还没个像样的东西？花钱买就没意思了。”
王收说：“我家里就没有像样的东西，要不我把我的破自行车送给你？”
古立春说：“你真乱啊，你那破车子扔了都没人拾。”
王收突然想起说：“噢！你是说那块表！”
古立春赶紧说：“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古立春接着又对那和珏说：“你先回去吧，我和收儿在这里玩会儿。”
那和珏本来在这里也感到没意思，就起身告辞走了。
送走了那和珏，王收说：“那块表……”
古立春没等王收说完，就打断他说：“我可是没提表的事，是你说的。”
王收说：“对，是我说的。不过那块表是你给我的，就是给你那块表也只能是还给你，还有三百块钱也得还情啊。”
古立春说：“那块表别管是谁给你的，现在是你的。钱的事你别提，你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再提钱伤感情，给我我也不可能要。”
王收说：“光把表给你就行了吗？我是不是也太不要脸了？”
古立春说：“这么好的表，给谁谁脸上有光，怎么还不要脸呢？”
王收说：“那好，今天你就把表带回去，既然不要钱，到时候我再给你买点别的东西。光给你表肯定不行。”
古立春说：“表是你的，可是挺贵，你可想好了。别的东西就免了。”
王收说：“这个还想什么想？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你拿着吧。”
古立春说：“咱说好了，是你送给我的。”
王收说：“我送的。”
……
没多长时间，古立春和那和珏就举行了婚礼。按古立春的说法是奉子成婚——媳妇怀上了，不结不行了。古立春和那和珏的婚礼很隆重，摆了几十桌酒席，场面很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