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坏事儿总是朝个别人的身上怀疑的，一般也确实奏效。
因为有了栾平上次的造谣的经历，所以林嘉琪坚定地认为，这一定是栾平的所为，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这次她也不能像上次一样开大会来澄清，她知道如果问栾平的话，栾平铁定不会承认，就算承认了，弄清楚了，也是自己身体的消息大白于全市，传得满城风雨，她不会有任何好日子，所以她只好憋屈着忍受。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年底考核的文件都发至各单位了。
接到文件的那天，局长再次请了全局吃饭，而且规格提高了，在市的鸿雁酒店吃得。局长宣布年底的福利翻一翻，局领导三千，大家两千。
局长说年底考核了，希望大家不要在考核的时候分帮人派，局长对大家从正面教育入手，大家知道他是有资格的，因为半年考核以后，他兼任了党支部书记吗，党政一肩挑了，于是思想觉悟也有所提高，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局长说，都是一个单位工作的，就是缘分，一个人一生工作的时间挣死三四十年，不要闹那么僵，又没有什么大仇大恨的，没那必要。局长说自己首先应该做检查，因为自己作为单位的一把手，把单位带散了。他说今年的年底一定不能再出现不称职这样的测评票了，为了这个，近来他一直在改，他想方设法克服了局里资金紧张的现实，每周组织大家聚餐一次。局长说，其实这年头谁缺饭吃呀，谁也不缺。在党和各级政府的英明领导下，日子过得都好。可是还得继续，要构建和谐社会，千万不能再出现不称职的票了，谁也走不了，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只是闹笑话，让别的单位看而已，没什么意思。局长端起酒杯说，这要求不高吧，起码让谁都有个心情过年。
大家听着局长的话，原先打局长不称职的四个人互相看看，柴芳和吴承斌又看看杜怡奇。
杜怡奇们打心里开始反醒了，的确，想想两年来，自己考中了光荣的公务员队伍，可都在干得什么事儿呀？
杜怡奇就先拿起酒杯说，好吧，今年我绝对不打谁不称职了，绝不打任何一个同事不称职。
接着吴承斌说，局长你今天话讲得忒好了，忒有水平了。
大家在和谐的气氛中喝了一杯提前一个多月的过年酒。气氛好的一塌糊涂。
可是林嘉琪是不满意的，她压着不说，一团和气对谁可能都不是坏事儿，而对她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事儿。
林嘉琪的心其实已经死了，从在省城监狱确诊病情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她已经没有善恶美丑的标准了，她所有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她的宝贝儿子一个交待。
大家看看她在桌子上的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跟她无关，都是别人家的事情。
杜怡奇就能隐约地感到，还会有事情发生的。这林美女是跟别人干上了，她要干什么没人清楚，她要怎么干也没人清楚。
她的表情平淡、冷漠，一如刺秦的荆轲，杜怡奇看着她的脸色，突然想起了她的儿子文东，拿美工刀割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呢？
他们家族可能有亮剑的基因在遗传、在回传。互相呼应，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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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琪依然叫了我们一起吃饭，作为老支部领导，她说感谢我们几个对她的支持和帮助，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们。
柴芳圆圆睁大了双眼，连连表示言重了，承受不起。
林嘉琪教育我们看清形势，不要被几顿饭遮住眼睛，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
林嘉琪用指指窗外，说像那两个人，如果能变成善人、好人，那么钟馗肯定下岗了，阴间就没有恶鬼了。
柴芳说，钟馗下不下岗跟她本人无关，跟大家无关，跟林嘉琪也无关。
但她认清形势了，认得门儿清。真正的形势就是只要安监局没死人，上级组织就有容乃大，不会管这些屁事儿。因为半年考核以后安监局不是还在过吗？而且形势一片大好，查剿了那么多劣质烟花爆竹，在全省也是不多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柴芳说现在各级政府的文件里流行两句话，叫“高位推动”和“一把手工程”，什么叫“高位推动”，就是低位根本行不通，推不动，啥用也没有。什么叫“一把手工程”，就是只要不是“老大”、“天五”说的话，别人说的效果非常不明显，班子根本不重视，工作措施绝对不得力。
是啊，这就是认清形势，形势就是这样的，柴大秘书毕竟是领导跟前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样，洞察力就是强。
柴芳说形势喜人，形势逼人。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形势就是这么个形势，爱咋咋地。
分析的真透彻啊！大家没办法了，都不约而同的，一致认可柴大秘书的论断。只像柳永在《雨霖铃》里的情人一样：“只无言语空相觑”。
林嘉琪本来要结那晚的帐，结果大家都不肯，最终居然采取了AA制。
安监局史无前例第一次上下级如此和谐，形势喜人，形势逼人。
不过在吃完饭准备撤退的时候，林嘉琪再一次提醒了大家：她自己无所谓，跟局长、队长处不了太长时间，可是大家就不一样了，也许一辈子在这个单位终老的可能性都有，还是要认真对待的。就算是不能正确使用自己手里民主的武器，也要明白谁是个什么人。
戴露琼就问林嘉琪是不是要调走。
林嘉琪说这个环境里她实在待不下去了，太恶心了，天天都想吐。
谁是什么人，大家当然明白。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多年教育出来的国家工作人员，就是在国家机关工作经验不足，也是经过艰难地选拔、PK，百里挑一的优秀青年，大家绝不肤浅，人们目光如炬，所有人能清楚地猜测、判断谁在干什么，再不济谁是好人，谁是坏蛋还是分得清的。
杜怡奇说：“这个林姐就不必担心了，我们对如果利用“民主”，把握得自有分寸。说真话检验的是一个人的胆量和人品，说假话检验的同样是一个人的水平和人品”，杜怡奇引用了省著名安监师、优秀企业家尹万梁的话。
接着杜怡奇挨个在几个平级同事儿的耳朵上一阵耳耳语，他们听完都哈哈笑。并说杜怡奇太恶心，将来不得好死。
既然不得好死，那杜怡奇就好好活着呗。杜怡奇幸灾乐祸，自鸣得意的笑。
戴露琼说：“就是的我们要相信组织，组织要相信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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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组织部的考核，给上级一个良好的印象，全局也算是了出了血本了，局长再次拨付专款，给每个人做了一套正装。
考核那天，我们一改半年考核颓废的面貌，全部着正装，早早在办公楼前列队等候，惊得考核组一行呆若木鸡，这是安监局吗？
尤其是那个女干部监督科李科长，对全局给予了相当高规格的评价。
考核进展的很顺利，和半年考核别无二致，组织部亲自发放表，再也不让局里的工作人员接触这些所谓的内幕，一切似乎都在像好的方向发展。
各级领导很满意，沈万利局长很高兴。
填表的时候考核组的人员宣布可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填，然后自己交给考核组就行。
大家都推辞着说不用。
很快这些程序就履行完成了。
统计完后，考核组的人大吃一惊，总结说虽然比半年考核有了长足的进步，矛盾不再那么尖锐，可是问题也不是没有，只是问题隐蔽化了，仍然需要全员谈话。
“谈就谈呗，又不是没谈过”，吴承斌说，“再谈还不是那么球回事儿。”
带队的领导还是上次那个人，记录的还是女监督科长，领导先问了杜怡奇的姓名，然后说：“你们这单位是我近十年来参加考核见过的最奇怪的单位。虽然这次民主测评表没有不称职了，一票也没有，可是你们优秀票也太多了。局长九票优秀，林副局长五票优秀，栾队长五票弃权、四票优秀。坦率地说，这样的得票是没什么参考意义的。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对你们局班子的评价。”
“很好！”
“还有吗？”
“很好！”
“没有别的？具体方面。”
“就是很好！”
“那你对你们局长的评价呢？”
“很好！”
“还有吗？”
“很好！”
“没有别的？具体方面。”
“就是很好！”
“那对林副局长呢？”
“很好！”
“得后面的我也不用问了，你也不用说了。”
“对你们栾队长呢？”
这次我没有说很好。
“我投了弃权票。”
“那你是不是对栾队长有意见？”
“没有”
“那你为什么弃权？”
“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弃权。”
“半年考核的时候你建议要调整你们局领导班子，组织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你认为现在新班子怎么样？”
“很好！”
“你没有意见？”
“没有？”
“真的？”
“是的，经过组织的教育帮助，局长、林副局长都有很大的提高，局里各项工作开展很好。我认为局领导班子是团结的班子，有凝聚力、战斗力的班子。”
“好吧，我也没有什么问得了，你的转变也很大，谢谢你对考核组工作的配合，麻烦你叫下一位吧。”杜怡奇出门的时候，看到这领导的嘴角泛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怪笑。
谈话进行了半天时间，比半年考核的时候顺利多了。但凡杜怡奇耳语过的那几个同事儿，大家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考核组的领导们说本来计划考核安监局的时限是一天，让大家好好发扬发扬“民主”，没想到全局转变得都是那么快，考核很是“满意”，连下午都没事儿干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全局的战火都熄灭了，连林嘉琪也没说几句难听话，本来年底考核就算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可偏偏栾平又捅了天大的炉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