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凤凯闭了一下眼睛，胸口急剧的浮动着。他不忍心看到此刻的孙杨那悲惨的场面。但他又不能说走就走，把她扔在这里。一个美貌的镇委副书记，浑身湿漉漉的躺在这里，不但不成体统，而且让乔凤凯的心里也感到酸酸的难受。
就这么慢慢的看着，看着，乔凤凯终于开口说：孙书记，咱们也不能总躺在这儿。天也要黑了，也凉了。把你冻坏了，我可就更过意不去了。
孙杨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丝声音，说：你心里还过意不去？我这样悲惨的样子，不正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吗？你把我治了。你有种，你是个男人。我再牛逼，也没有你牛。你也可以不用管我。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横竖就是一死，我也没有脸活着。
乔凤凯急切地说：孙书记，你千万别这样说。我现在……我现在心里很不得劲儿。孙书记，咱不能在这躺着。我把你背到水文站里吧，水文站的马文，让我给打发走了。
孙杨发出一声深深的长叹。说：乔凤凯，你要是有心的话，多烧点水，整一个大盆，我在里面洗洗。我这个人在脏，也不能脏到这个份儿上。
乔凤凯马上应承道：好好好，我现在就烧水，我先把你背过去吧。
孙杨冷淡地说：我浑身这么脏，别把你弄脏了。你还是做你的事吧。
乔凤凯突然产生一种想要赎罪的心理，想要好好的表示表示，就坚定地说：孙书记，你就别管我了，我背你过去，现在水文站没有人，你可以去洗洗，然后我想办法给你弄身衣服。
孙杨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也算是答应了乔凤凯的肯求。乔凤凯俯下身，把孙杨拦腰抱在怀里。
此刻的孙杨在他怀里，身子微微一阵颤动，乔凤凯知道，这是受了凉了。一天来，始终在他心里翻腾的那股愤怒，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痛和一股莫名其妙的悲伤。
今天，是他跟这个美女书记最亲近的一次，也将是永远嫉恨，再无往来的开始。
两下扯平了。孙杨来给他道歉，他趁这个道歉的机会，把孙杨这么一个美女书记，变成一个臭不可闻的女人。现在他又反过头来，表示着自己的巨大歉意。他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做不好了。
水文站里有一张破床，破床上有一套肮脏的行李。如果在平时，就是一般的人，也不会在这里躺着。但现在的孙杨，从粪坑里刚刚钻出来，再也没有比她所经过的肮脏环境更加肮脏。把孙杨放在这张床上，盖上被子，暖和一下身子，也就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孙杨躺在那张铁床上，身上盖一条破烂不堪的被子，眼睛紧闭，屏着呼吸。乔凤凯看着这样的景象，心里一阵酸楚的疼痛。他小声对孙杨说：孙书记，我把水烧上了，我出去找点用的东西。我去去来，现在不会有人来。你先安心的休息。
乔凤凯大步走出水文站的小楼。附近并没有商店超市之类的商家，只有几栋底层的人生居住的破烂平房。乔凤凯无奈的走过去，刚好看到从一扇柴门里，走出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女人。
乔凤凯大步向前走过去，打招呼道：这位大姐，你停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女人满脸狐疑站住脚步。乔凤凯上下打量一下女人的身材。虽然略显粗壮，跟孙杨的身高倒也相差无几。
乔凤凯说：大姐，情况是这样的。我想买些东西，马上要用，但现在我又买不到，您家里有的话，能不能让我用一下？我可以付你钱，就当是我买你的。
那女人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看乔凤凯。也许乔凤凯的衣着和他的气质不像个坏人，这就打消了女人对他的敌意。
那女人说：我看你不是个一般的人，到我们这里买东西，可没有能让你满意的。家里都是一些破烂东西。你要是用，拿几样走，别谈什么钱。
乔凤凯陪着笑脸说：大姐，我要用一个大盆，最好再给我一身您能穿的衣服。内衣呀什么的，都给我找一些来，我给你钱，我加倍给你钱。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说：你这个人倒是好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盆子又是衣服的？我还以为你饿了，找点儿吃的。我可没有什么好穿的，破烂的衣服倒是有的是。你想用的话，我给你拿几件。你跟我来好了。
乔凤凯高兴地答应一声，跟着那女人走进这间简陋的平房。
那女人突然站住了脚步，回头盯视着乔峰凯，有几分警觉地说：我看你不是坏人吧？你是不是要打我的主意？我看你也像模像样的人，不会到我们这乡下，找我们乡下女人干那事儿吧。
乔凤凯马上辩解说：大姐，请你千万相信我，我不是那种人，再说，我也不会对你有那个想法。
那女人的眼睛一瞪，嘿吆一声说：我说你小子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上我是怎么的？我是没有你们城里人漂亮。你们城里的嫩丫头，一掐一包水，对我们乡下女人皮糙肉厚的没兴趣是吧？走吧。我家什么也没有。
那女人气呼呼的说着，就要关门。乔凤凯赶紧拿出00块钱，在那女人的面前晃动几下说：大姐，这东西我是真心要的。我有一个同事掉进你们的粪坑里。你让她怎么回家？我就是给她洗一洗，然后换上衣服，你说我哪有心情像你说的那样？
女人听到乔凤凯说得可怜巴巴的，又完全相信他说的是真这么回事儿，脸上就现出了笑容，又把门打开说：好。大姐我就相信你，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对我这样的乡下女人感兴趣。我皮糙肉厚的，你上来我就把你淹死了，嘿嘿，这钱我就拿着。我就给你拿大盆，找两套衣服。你就在这坐着啊。
乔凤凯答应一声，就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又看到女人在里面倒腾着东西。不一会儿，那女人拎着一些看上去还不错的女人穿的衣服和一只大盆。
看到这两样东西，乔凤凯心里升起一阵酸溜溜的感觉，对那女人说声谢谢，也不顾那女人用特殊的眼神在盯着他，逃避瘟疫似的离开。回到水文站的小楼，看到孙杨还躺在那个破烂的床上。
看到乔凤凯走进了屋，孙杨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乔凤凯马上把烧好的水，倒在他拿来的盆子里，试试水温，又把那些衣服，摆放在盆子的旁边，走到孙杨面前说：孙书记，水我已经兑好了。衣服也摆在这里，虽然有些破烂，但现在也就是这个条件。我出去了。
孙杨依然话也没说。等到乔凤凯走了出去，她一脚蹬开那条破烂的被子，看了看自己刚才并没有洗干净的身子，又看了看那并不干净的盆子里面还冒着热气的水，也不知是高兴还是该悲伤，心里又浮出一阵长叹。
被自己断前程的男人，心里有多恨自己，孙杨还是能够体验到的，但那种对乔凤凯的愧疚，又化成满腔的仇恨，但仇恨归仇恨，此时此刻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够怎么样呢？
现在所能做的，就想赶紧把自己洗干净，穿上这身破烂的衣服，立刻离开这里。乔凤凯，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孙杨心里这么想着，开始把温热的水，往自己的身上撩着。
乔凤凯并没有走远。他听到里面的水声，脸上付出苦涩的一笑，心想，没有办法，眼下就这个条件。
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门被砰地推开，乔凤凯回头一看，只见身穿一件黑红白相间的大开衩连衣裙，一双圆口的老式皮鞋，半截丰满白白的露着，就跟一个旧社会继女的美女书记孙杨大步的走了出来，这哪里还有他所熟悉的美女书记的模样，完全就是个乡下俗女人。
乔凤凯刚想说什么，孙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步走向那辆红色小汽车。在上车之前，手指着乔凤凯，恶狠狠的一笑，发动了汽车，奔驰而去。
总算结束了。乔凤凯的心情忽然变成平静了。自己当初一心当官的梦想，就像眼前这条奔腾向前的流水，翻了几个浪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似的。就连今天上午，自己被断了前程的那股气愤，以及狠狠整治了这个美女书记的那股舒畅，也不存在了似的。他现在需要想的事，明天他应该做什么。
刚好过了两个小时，马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到屋子被乔凤凯折腾的一片狼藉，脸黑着，但他明显看出，乔凤凯这是不打算在这里干了。
水文站的编制是三个人，老李退休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谁也不愿意面对滔滔的江水，干着索然乏味的工作。乔凤凯真的不干，对他来讲并不是个什么好事儿。他刚才那股盛气凌人，也就自然收连起来。
马文柔和的说：我说乔主任，你既然来到这里，也不能说不干就不干。这里的工作多清闲，你上哪去找这么悠闲的工作？党政机关大楼，那不是一般人能混得下去的地方。我也知道，你各个方面干得不错。可是，你稍有点不好，不是也被一脚踢开了吗？你别走啦。就在这里干吧。
乔凤凯冷冷一笑，拍了拍马文的肩膀，什么话也不想说。摇了摇头，大步的走出了房门。又站住了，对马文大声说：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不干，走人了。
乔凤凯说着，推起自行车，经过给孙杨带来噩梦的那条小道，向镇里飞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