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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隐隐作痛(3)

这一夜,艾小麦守在许一鸣的身边,一夜没有合眼。艾小麦静静地看着躺在呼吸机前不言不语的许一鸣,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个不停。她轻轻地抚摸着许一鸣的脸颊,按摩着许一鸣的手掌,盼望着许一鸣的苏醒。

许一鸣再一次醒来,是在黄昏之时。许一鸣是被饿醒的,昏睡中的许一鸣闻到鸡肉飘香,肚子咕噜咕噜一响,顿时醒了过来。不是做梦,还真是鸡肉的香味,但见床头柜前摆着几个小碗,都是汤汤水水,其中就有乌鸡煲出来的鲜汤。

县医院没有这等伙食,看来是从街面上买回来的。

“饿了吧。”艾小麦轻轻地问。

许一鸣轻轻地点头。

艾小麦把床上的餐桌板打开,然后把病床摇了起来。许一鸣本想自己动手,但右手一动,左臂就是一阵抽搐的痛,许一鸣眉头一皱。

“我喂你吧。”艾小麦说。

许一鸣摇头,说自己可以自食其力。

“还撑!”艾小麦横了许一鸣一眼,看上去有些生气。

“生气了?”

“你说呢。”

艾小麦这气生得很没道理,许一鸣知道艾小麦生气不是因为刚才。许一鸣不说话,任由艾小麦将鸡汤鸽子汤一勺一勺地送到他的嘴巴,他乖乖地张嘴,将眼前的汤汤水水一一吃下。

艾小麦说她知道许一鸣责任心强,对群众有感情,所以才会不顾质疑,费尽力气将丹霞村村西的群众转移。她也知道这次丹霞村爆发特大泥石流,如果没有许一鸣的未雨绸缪,丹霞村的乡亲们这次肯定够呛,只怕很多人会遭到灭顶之灾。许一鸣费心费力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这个她没有任何意见,她坚定不移地和许一鸣站在一起。但许一鸣不能光有别人,没有自己,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这个她绝不会同意。他许一鸣只是一个凡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是人就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都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人又何尝不是这样,血肉之躯岂能去和石头硬碰硬。

“我哪知道自己会这么不走运,都到村东的山头了,最后却被石头偷袭成功。”许一鸣嬉皮笑脸。

艾小麦白了许一鸣一眼,说她知道许一鸣现在痛得厉害,眼前的嬉皮笑脸都是装的,就是怕她揪心。

“哪装了。”许一鸣否认,说不就是被石头偷袭了一下么,有什么大不了,用不了多久,他许一鸣又可以活蹦乱跳地想干嘛就干嘛。

“没装吗。”艾小麦说许一鸣说起话来眉头都是一皱一皱的,不是在装还能是在做什么,“你说你不走运,其实是够走运的了,要是石头再偏一点,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

艾小麦说她这一夜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种内心的煎熬,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无法忘记,“这一辈子,这样的煎熬有一次就够了,我不希望再经历又一次。”

“是我不好,让你揪心了。”许一鸣说。

艾小麦轻轻地摇头,说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前言后语看似有些冲突,其实意思就是一个,许一鸣可以为群众考虑,她从认识许一鸣开始,就知道许一鸣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因为如此,两个人才得以走到一起。但许一鸣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还是得为自己考虑。就说这次遇险,本来事情是可以两全其美的,丹霞村的群众可以无忧,许一鸣现在也用不着躺在医院,“你应该知道,侯云贵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许一鸣看着艾小麦,“建强都和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了。”艾小麦说她是记者,一开始就觉得许一鸣这伤受得有些蹊跷,昨天她找刘建强仔仔细细一问,觉得许一鸣这伤受得有些冤。从一个记者的角度来看,从始至终,许一鸣指挥得当,没有任何可让人拿捏的话柄,灾前灾时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更是让人无话可说。许一鸣虽然是副县长,但侯云贵不是普通群众,和许一鸣一样同为党员,基层干部,侯云贵撤离在先,却落到了最后,是因为体力不支?都知道不是,不管许一鸣还是刘建强,还是其他人都知道侯云贵之所以停步不前是因为什么。许一鸣当时真要是与侯云贵擦肩而过,谁都不会说许一鸣的不是。如此一来,许一鸣这会也不会躺在这。艾小麦说她这会情愿许一鸣在丹霞村累死累活地组织抢险,也比这会躺在重症监护室好。

许一鸣点头,说照艾小麦这么说,他现在还真不应该躺在这,当他看到侯云贵的那一霎,他是有过与艾小麦同样的想法,怒其不争,想过放弃。可真到了侯云贵的身边,看着侯云贵眼里的惊恐,他还真不能擦肩而过,只能拉起他的手就跑,可以说是本能,也可以说是良心不允许他见死不救。真要是置之不理,他是可以无忧,侯云贵只怕早已遭遇不测,那么他许一鸣这一辈子,只怕都会活在自责中,侯云贵那惶恐的表情会是他许一鸣这辈子的噩梦,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小麦,我不后悔我自己这会躺在这。哪怕就是真的半身不遂了,我也不会后悔。”许一鸣说,“因为我现在可以睡得安稳,不会有噩梦缠身。”

“那你那会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过我,想过父母?”艾小麦用勺子小心地将汤汁送到许一鸣的唇边。许一鸣喝完汤,摇头,实话实说,“没有,那个时间,危机四伏,哪顾得及去想这个。”

“你应该想。”艾小麦说。

许一鸣岔开话题,问刘建强是不是还在外面守着。艾小麦点头,说刘建强这一夜一天只怕也没怎么合眼,累了就在座椅上打盹。让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肯,说回去也是睡不着,还不如在医院守着安心。中午听到许一鸣醒过来的消息,刘建强这才有了笑容,许一鸣现在吃的这些乌鸡汤鸽子汤就是刘建强和莫军从外面买来的。

“那你有没有问建强莫军,丹霞村灾后的情况怎样?”许一鸣问。

“你啊,都伤成这样了,还是放不下丹霞村。”艾小麦摇摇头,挺无奈,说她知道许一鸣醒来后肯定会关心这个,自然有所了解。

丹霞村虽然受灾严重,但灾后的情况还算不错。这次泥石流下泄的土方巨大,仅仅靠人力救灾明显不够。还好快速通道第一标段离丹霞村近在咫尺,项目经理得知丹霞村受灾后,在第一时间派来五台挖掘机参与救灾。有了这些挖掘机,救灾进展顺利,河道得以在最短的时间予以疏通,因此许一鸣根本用不着担心泥石流形成的堰塞湖会将村东的村舍淹没。

“那老人的三儿子找到了没有?”

“没有。”艾小麦摇头,说从刘建强刚刚了解的消息来看,老人的儿子至今没有找到,情况也就不容乐观,大家有理由相信,老人的儿子就在村西,就在那泥石流下的某处。预备役团的官兵除了一小部分在帮着疏通河道,大部分都是泥石流的中心带进行搜救工作。不过不管是生命探测仪还是搜救犬,都没有探测到泥石下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倒是失踪的廉副乡长,尸体已经找到了,从失踪人员变成实实在在的死亡人员,其尸体就在离牛棚监测点二三百米的一处乱石堆里。

廉副乡长失踪的事情许一鸣不知道,许一鸣一听,大吃一惊,“尸体?廉副乡长不是在牛棚的观察点么,怎么现在成了乱石堆里的尸体?”

艾小麦说廉副乡长为什么会跑到村西,死在乱石堆里,具体是什么情况,目前谁都说不清楚,但周洛现在存在两种不同意见:一部分人认为,廉副乡长是为了抢救群众的财产,这才不管危险,跑到村西,廉副乡长这是因公殉职,是道德楷模,革命烈士;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廉副乡长贪生怕死,昏头昏脑,这才跑错了方向,致使自己陨命。

“一鸣,你怎么看这事?”艾小麦问。

许一鸣说当时是什么情况,他不在现场,因此也就没有发言权。既然有争议,那组织上自然就会有调查,一切以组织上调查的事实为基准。不过有一点,让廉副乡长带人值守是他的决定,不管是什么情况,人都已经死了,生命不可复制,他对廉副乡长的死心怀歉疚。

艾小麦说许一鸣其实用不着自责,廉副乡长的死只能是遗憾,而不是歉疚。泥石流到来时,丹霞村就那么几十栋搬不走的破房子和一些没有抓走的家畜,廉副乡长在那种情况之下去抢救哪门子财产?要想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将其归于因公殉职之列,这个情有可原,勉强可行,但要是将其定性于道德楷模,革命烈士,那就经不起推敲。他在那种情况下冒冒失失往泥石流来的通道上跑,哪里是抢险,分明就是找死,这廉副乡长的工作能力值得怀疑。

“看来周洛干部的素质有待提高。”艾小麦一针见血。

许一鸣承认,“这是个问题。”

“还好,你回到省交通厅后,这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艾小麦说。

许一鸣苦笑,说就他现在这种情况,能不能参加综合处处长这个岗位的竞聘难说了,只怕有点悬。

这个艾小麦不怎么在意,许一鸣能竞聘综合处处长自然好,如果许一鸣不能竞聘这个处长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许一鸣能平平安安就成。艾小麦说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医生说许一鸣可以移动了,许一鸣就转到省城的医院去,到省城的医院去做康复治疗。

“离周洛越远越好。”艾小麦说尽管她不迷信,但周洛这个地方还真是和许一鸣八字不合,看看许一鸣到周洛的这两年,发生了多少事。要是许一鸣还在周洛呆上两年,还不知道会怎样,“处不处长的算了,离开周洛才是当务之急。不管怎么样,你是副处实职下来挂职的,就是当不了处长,厅里的安排也差不到哪去。”

这是事实,综合处处长不成,副处长还是会有他许一鸣的一席之地。于情于理,戴德全都得把他许一鸣安排好,要不然,遭非议的,不会是他许一鸣,而是戴德全。这一点,戴德全作为厅长,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许一鸣半躺着看着窗外的晚桂,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丝不舍。许一鸣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躺在救护车上离开周洛。

不管怎么样,我许一鸣尽心了。许一鸣心想,但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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