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中午1点多钟，中饭吃过，弄经理也不见回来。
又坐回到技术人员、施工员办工的地方，刘龙只好那里枯等。
他有一会掏出手机，想给弄经理打电话，犹豫了一会，又没有打。他怕在电话上说不清楚，有些话是当面说的好。另外，弄经理昨夜里说，他有话跟他说。
他不是第一次向弄经理部借款了，然后再在月底工程结算中扣还。
三万两万他是借过的，而且不止一次。弄经理和他关系不错，大多不让他为难。可这回情况特殊，他想多借一些，就想等他回来当面说。
会计何以存吃饭时，接了一个电话，那是讨债的。他要面子，不想对方追上门来，答应今天就还。这个电话，让他睡意全无。本来到了午休时间，也和刘龙坐在那里。
财务室虚掩着上门，钟春岚不再敲打键盘，有均勻的鼻息声传出。
何以存想早点拿到两个钱，好还赌债，等得比刘龙还不耐烦。就主动开口了问刘龙，问他要借多少钱。要是借的少的话，他是可以把钱借给他的。
虽然，经理部在财务上是有许多规定的，有特殊情况，也是可以预支一些款子的，但预支款是要经理签字的，依据“预支款不得超过未结算工程款”的原则，会计同意后，出纳才可支付。
但实际情况是，出纳钟春兰几乎不管事，没有经理签批，只要他同意了，也会支付的。他和弄经理关系又好，有些财务上的事，他是可以作主的。
刘龙听了何会计如此说，由于不知道妙冰什么时候能回来，距月底结算还有二十多天，就说出了一个不小的数字。
何以存就瞪大眼睛，说：“这么多，上个月的进度款，已结清给你们了。这几天你们完成了多少工作量？做了多少工？”
刘龙心里也明白这个数，是大大超过所完成的工程款了的。但妙冰进局子去了，他要维持工地正常运转，就须要这么多，那可是没办法的。
刘龙听了何以存尖锐的疑议，知道他不同意，就用弄经理来压他说：“哪里多啦，不多。这事等弄经理回来再说吧。”
刘龙又想，这事会计不同意，即便弄经理批了，也是很难办的，又想施些恩惠摆平，又说：“小何，等阵弄经理回来，要是他批我借这么多钱，我按昨晚答应你的数翻倍给。”
何以存本质上也许是个太胆小的人，比不得那些大贪，他怕负不起这个责任。别看他有“一大好”，就是好赌钱，，在原则问题上，也是不愿乱来。
他昨晚虽然向刘龙要求过一些小惠。曾对刘龙说他是会计，要是他施工队没钱，他可以先预支一笔款子给他，以后，拨付工程款什么的，也可以照顾他，及时足额拨付。
但是，那是有前提的。他是想在他职权允许条件下，不冒什么风险情况下，方便办事的人，免得办事者跑来跑去，又费时间，又费车马钱。总之，他想，他是为人办事出力，不是白拿。就象人家西方餐馆饭店里的伙计，为客人服务，拿些小费而矣。
违反原则，玩忽职守，他是不干的。
如今，刘龙狮子大开口，要求预支的款子，远大于刘龙的这几天所做工程的价款。他想他是会计，依经理部财务规章，他可以拒付。
何以存当下就想：“要是弄经理签批这个数，我也是会顶回的。”
但他又想，要是等会弄经理同意了呢，他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他想，要是经理同意了，他却不同意，那矛盾就要闹大了。
他想，对刘龙，他不必有什么顾虑，大不了不要那两个钱，等下就问钟春兰借，算预支这个月的工资。
现在才是月初，这个月的工资才发了没两天，都怪他手气不好，一个晚上就搭上去了，还欠下了几个外债。
他又想，之所以他和弄经理关系处得不错，就是因为在工作上，不是涉及原则问题上，一个是他不愿意得罪上级，二个是在经理部里，会计业务工作量不大，他无事可做，闲得无聊难受，平时愿意为经理跑跑腿，所以他还叫他当什么后勤总管。
何以存不想为刘龙借款的事，与弄经理闹僵，但是，他又不愿违反财务规章，支长钱款给刘龙，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差池，他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办才好？他想。
何会计何以存思想着，这是个两难的问题。要解决它，那必须先捋清事情的因由。
为什么刘龙敢狮子大开口，向经理部要求借那么多的钱呢？不把他这个会计放在眼里呢？
这个他也是看得清楚的。他们项目部承担的这个筑路工程，由于各种问题，施工进度一直上不去。有些问题又不是弄经理，甚至不是项目部可以解决的。
那涉及到公司的问题，他们公司前身是交通行政部门属下的一个事业单位，后来才改制成国有全资的企业。这样的国有企业是块唐僧肉，有权有关系者，都在争抢着分吃一口。不说别的，就说眼前的这个筑路，公司自己只承担其中一部分的施工，那是因为自己施工，人员雍肿，人浮于事，机械利用效率低......根本赚不了钱。
除了公司承担的部分外，其余的施工任务,都分包出去。
可工程一经转手,就又受各种关系和公司高层的干预，名义上项目经理部负责管理，可那些施工队，都是由各种关系插手安排进来的。
这个工程共分包给其他单位的三个施工队，其中有两个队，以前根本没搞过基建，管理和经验都跟不上，施工生产一直拖后腿。只有刘龙所在的施工队还算可以，施工进度比计划还超前一点。
其他两个施工队仗着后台硬，牛气得很，有一个还是这儿当地的，更是牛迫，精力心思主要不放在施工上，净想着变更设计增加预算等歪注意来捞钱，基本上不服从经理部和弄经理管理和调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项目部只得在夹缝中腾挪冲突，以求生存，弄经理只得在荆棘丛中舞蹈，以求前途，也许还有钱途。项目部和弄经理认清了现实，打算利用刘龙的队伍，希望他们尽快完成份內的施工同时，分担其他队的任务。
当然，刘龙队能不能分担其他任务，还要看公司如何处理。把完不成任务的施工队的工程，割给刘龙队施工也存在未知数。
但项目经理部和弄经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朝这个方向努力了，所以，项目经理部和弄经理都特别看重刘龙的队伍，政策也向他们倾斜，比如刘龙队缺钱，只要不超出完成了工程量的价值，三万五万都借给他。
弄经理还为了7.6公理处路基下沉塌方，需变更设计、增加预算案，跑上跑下，以便早日批复，好让刘龙尽快恢复施工。
刘龙这家伙也不笨，明白他们的意图，仗着他们需要他，依赖他，给他三分颜料，就想开染铺，有时要求就很过份，比如今天。
但是，他刚从外面回来，还弄不清今天情况，比之以前已大不相同，有了很大的变化。
自从他和盘妙冰双双被抓进局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群龙无首，弄经理怕他们队连份內的任务也完成不了，何谈分担别的任务。他便乱了阵脚，担心整个项目施工生产，不能按期完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就不得不把工地的情况向公司汇报。
想到这些，何以存心中豁然一亮，想两难的问题，要是能把它变成两不难，那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要是刘龙不张那么大他的口，他提出借钱的数目，弄经理和他都能接受，问题就会得到妥善的解。
他想，既然如今情况有了根本的变化，那就给他指出来，让他把胃口缩小吧。
何以存默默想着这些的时候，刘龙左等右等，还不见弄经理，想着山里面工地的情形，心里就有些焦急，有些烦躁，他想早点回去。
这时，他不象今早那样，不认为是自已来得太迟办不成事，而是怨弄经理出去得太早，不等他一等，他不是说有话跟他说么，他不知道他要来借钱么。
刘龙跟何以存说：“弄经理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去这么早？”
何以存知道弄经理今早一大早出去，是为了安排新施工队伍进场。
弄经理等不得刘龙把他的车开出来，就搭了别人的工作用车出去了。经理部有两辆工作用车，一辆几乎说得上是经理的专车，一辆是经理部所有管理人员共用。经理的车，没有专职司机，大多时候是弄经理自己驾驶。
于是，刘龙这句“弄经理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去这么早”的问话，正好让何以存给他讲出情况有变，弄长庆和经理部不再那么需要他，依赖他，他的存在不那么重要了。
何以存就说：“今天有新施工队进场,他是为这个忙去呢.”
接下来，何以存就说，一直以来，弄经理都有依靠他的队伍打算，希望他们尽快完成份內的施工同时，分担其他队的任务。但是，他和妙冰双双进了局子，他乱了阵脚，便向公司老总周而复汇报工地施工进度实情。
三天前，公司总经理周而复因此亲临工地，了解了工地的实际情况后，就先是召开项目部管理人员会议，在会上，弄长庆自然对工作做了深刻检讨。
不过，他最后又为自己辩解，说他在工作上，他也是有预见的，心中有数的，说公司的队伍，按目前的情况看，是免强能按时完成分内的施工任务。分包工程的三个队伍中，有两个队进度上不去，有一个能力不错，进度还超前，而且这个队原来分包工程的工程量不多，他就打算由这个队分担上不去的两个队的任务。这个情况和他的打算他是向周总汇报过的。
周总就笑说可实际情况是，他的什么计划什么打算，通通的不可行。
后来，周总又召开了分包工程单位的施工队和项目部所有人员的大会。在会上就批弄经理，说他管理无方，无领导能力，没有预见和眼光，说进度再上不去，再怎么自我辨解也没有用。
又说周而复后来又拍着桌子，大骂施工队的头头，说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把拉下来的施工任务全部完成，一个是把他们原来的合同任务压缩，割让给有能力的队伍来做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万万不行。
说周而复说给两天时间，让他们回去后垫高枕头想想，他们是否有能力，在一个月內，拿下拉下来的施工任务。要是他们能做到，他可以既往不咎。要是做不到，他可要根据双方签的合同办事，他们之前分包施工任务所交的押金，和未结算的百分之二十的工程款就危险了。
说周而复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逼迫那完不成任务的施工队退出一部分工程，让出他们本来的一部分地段，给有能力的人去做。
说周而复的话说得有失公允。但弄经理和所有的管理人员早烦透了那两个施工队，听了他有失公允的话，却热烈鼓起掌来，一泄往日之积愤。
说那些施工队的头头都是聪明人，听得明白周总的话，当场就表示愿缩减任务。别看他们往日牛逼得很，不把项目部和弄经理放在眼里，却不敢忤逆周总。
何以存顿了顿，又说：“刘龙，你昨天早上，刚从局子里出来，昨晚半夜才回到工地，今早出到经理部，又访弄经理不着，有许多事你还不了解。在这，我一一讲给你吧。”
听了何以存的汇声汇色。刘龙如梦初醒。
之后，何以存语重心长，说：“刘龙，你就不要狮子大开口了。免得到时候经理驳回，你就不好做人了。”
何以存有些言过其实，其实，他是担忧弄经理批了，他难做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