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住处靠着满是荔枝树的小山坡，晒台正对着山坡上的荔枝林，荔枝林里住着很多知名不知名的鸟儿，这些鸟儿就成了我的邻居。
西谚有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些小家伙也许受了西方价值观的蛊惑，一个比一个不安分，每天早上4点多，就叽叽喳喳，开始了一天的喧闹，全然不顾我这个邻居的感受。
刚搬来那阵，每天都被它们早早吵醒，弄得一天到晚昏头涨脑。现在，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嘈杂，如果哪一天――比如下大雨――听不到它们叽喳了，反而失落得很。
这个早上，万山红成了这些鸟儿最新的受害者，5点不到，她就站在晒台上，对着荔枝林唉声叹气，然后，把对鸟儿们的仇恨转嫁到我头上，狠狠给了我一脚。
因为胡思乱想，我睡眠很浅，万山红给我一脚的时候，我正在做梦，一个简单的关于男女关系的梦，梦里的女主角是她，男主角是我。
梦只有形象，没有声音，也没有味道，这样，女主角吃再多蒜也闻不到。在梦里，男主角雄赳赳，气昂昂，没有半点犹豫和慌张，女主角节节败退，很快丢失了防御高地，正在向小河边撤退。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眼看胜利在望，在最紧要关头，女主角却翻脸了，狠狠给了男主角一脚。
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起码有半分钟，我都没能分清是梦是醒。
癔症半天，我对面前山一样的娘们说：“干嘛踢我？！”
万山红厌恶地说：“恶心！”
这一声“恶心”让我莫名其妙，心说，你昨晚吃那么多蒜，又没刷牙，还有资格说别人？
我从躺椅上站起来，这才发现，身体某个部位并不适宜起立――想必这就是万山红“恶心”的原因。赶紧又坐下去，抱住膝盖，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做了个梦。”
万山红说：“这些鸟儿真烦人，大半夜在这儿喳喳喳，吵得人没法睡！”
我说：“白天没鸟事，晚上鸟没事。”
万山红说：“流氓！”
我说：“这些都是大自然的精灵，你说它们是流氓。”
她说：“我说你是流氓。”
我说：“我纯洁得像那谁，咱们的拉格朗日老师，竟然说我是流氓！”
大一时候的高数老师，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纯洁、最害羞、最内向的男人了，我们进校那年，他5岁，据说还没谈过恋爱。我们毕业时，他9岁，还是没谈过恋爱。
高数里面有几个定理――比如“拉格朗日定理”，“柯西定理”――不太好懂，女生们喜欢缠着他问，于是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0多岁的高数老师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结结巴巴，满头大汗，像隔壁老王做好事被抓了现行。高数老师有个绰号，叫拉格朗日。
与之对照的，是教“公差与配合”的老师。这老师的绰号就叫公差与配合，简称公配。按程旭东的解释，这个简称隐含“公然交配”的意思。公配也0多岁，也未婚，不同的是，他喜欢辅导女生。
公配后来被他辅导过的女生中的一个告了，在我们毕业那年，被学校清理出光荣的人民教师队伍了。后来，据说公配在长三角腹地的无锡开了一间非标设备厂，发得不像样子。
不出所料，万山红说：“老刘，怎么说你好呢，蔫坏，连公配都不如。”
我说：“你别小看公配，人家发了。”
她说：“发了也看不起他。”说着，又踢了我一脚，“现在能不能站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说：“什么事嘛？”
她说：“送我回去！”
我说：“别闹了，赶紧睡觉去吧。”
万山红气愤地说：“鸟儿叫得这么厉害，怎么睡！”
我说：“你就知足吧，现在是冬天。如果是春天，除了鸟叫，还有猫叫――鬼哭狼嚎，整夜不停，你更睡不着。”
她说：“少废话，送我回去！”
我说：“万总，你就饶了我吧――我这刚睡着，又被你搞醒，哪有力气开车。”
她说：“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个回去。”
我说：“屋里写字台，右边第一个抽屉。”
万山红走后，我爬到床上，一气睡到中午，才算缓过劲。
醒来后，在床上躺了会，为那些海鱼的去向作了安排：送几条给叶丽，在她那儿混中饭；再送几条给阿紫，在她那儿混晚饭；李少林那一份就不用送过去了，等晚上回来，让他自己过来拿；送给吴总和钱老板的，等上班以后再说，反正搁冰箱里冻着，一时半会也坏不了。
刚盘算好，叶丽来了电话：“老刘，你在哪儿？”
我说：“刚起床。”
她说：“你过来一下。”
我说：“好的，做上我的饭。”
最近，我似乎有了一种超能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要想起某个人，这个人准保马上现身，或者打电话过来。灵验极了。
为了验证这种能力，我躺在床上没动，又想了想程旭东。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机马上又响起来，拿起来看了看，正是程旭东。我被自己的超能力吓了一跳。
我说：“老二，你为什么打电话？”
他说：“老大，你有病吧，打个电话还问为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受了某种暗示才打电话过来的？”
他说：“暗示个屁，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你和老万成事没有。”
我叹口气说：“没有。”
他说：“为什么？”
我说：“在到嘴的肥肉面前，我选择做一个高尚的人。”
他说：“拉倒吧。”
我说：“信不信由你。”
他说：“老大，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一会神叨叨的，一会又唱高调。”
我把昨晚万山红吃面的形象和大蒜的味道描述了一遍，说：“完了，我在她那儿彻底找不到感觉了。”
程旭东听完，说：“你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什么面呐蒜呐，那都是借口，问题的关键是，你没有单刀直入一举拿下的想法和勇气；于是，你吹毛求疵，挑三捡四，挑来挑去，就挑出了面和蒜。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
作为宿舍公认的性学大师，程旭东并非浪得虚名，有时候他说的对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