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别走这条道。”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
“没事,这儿近,要省十几分钟的路。”二大爷叨着烟。
老辈儿将今天定为黄道吉日,午夜时分,几名族里长辈的坟墓将移入祖坟。二大爷开车带着我去参加移墓仪式,大半夜的非要走这条路。我不想让二大爷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路过寒舍。
我不知道寒舍的由来,从小大家就这么叫,也有叫鬼舍的,不过那地方确实阴寒逼人,总比其他地方温度低个几度。村里人都说那个地方不干净。也不知道二大爷怎么想的,据说他从小就怪异,如果不是这次挪坟,我也不会坐他的车。
不知不觉车速竟然开到了一百二十迈,快到寒舍的时候,车冲了出去,一下就撞到了树上!
我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真他妈的邪性。”二大爷嘟囔着。
他缓了缓神,半天才下车去察看。车撞得并不厉害,不过如果没有这棵树,也许我们就完蛋了,树下就是一条几十米深的沟。二大爷要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车辙,整个人停了一下,弯下腰,捡起了一根骨头,小声说:“就是这东西。”
我看得真切,那竟是一截死人的腿骨!
二大爷随手把骨头扔到了荒野,连吐了几口唾沫,迅速发动车子离开了。
赶在子时前,我们终于进了村子。族里的人都等在村外的坟地里,长辈们以五爷为首,一边研究着起坟的事儿,一边等着吉时。我们晚辈的没权力旁听,我站在另一边发呆。
五爷是我们家族说得算的人。我一直不解:他排行老五,怎么就会成了家长?
长辈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一个多小时后,五爷神情严厉地说了一句话,其他人都不吭声。二大爷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身边说:“起坟。”
坟挪得还算是顺利,除了一座老坟没动。那座老坟看上去有二十年光景了,可连墓碑都没有。
按照规矩,挪坟之后,所有人一起聚在五爷家喝白喜酒。
浓浓的酒香中,我闻到了五爷家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一想到可能是墓地带出来的味道,脑子里就又浮现出了那座没移走的孤坟。
我一直没有明白,那个没有起的坟到底是谁的坟。我问二大爷,二大爷瞪了我一眼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回去后,那个没有起走的孤坟,一直浮现在我心里。
长辈们没有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星期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回了村子。
我觉得我应该自己去找五爷,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五爷在家里睡觉,他从小就喜欢睡觉,没完没了的,这一生估计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
我一进去他就醒了,看到我说:“立柱来了。”我小名叫立柱。
我应了一声,五爷摆上中饭,酒就倒上了。
我和五爷喝着酒。“五爷,我想问你两件事……”
“没事别瞎问。”我没说完,五爷就把我的话头打断了,开始扯闲篇,等我从五爷家里出来,天都黑了。我奔着老坟茔地就去了,我要看看那个没有起走的坟。
坟地在苞米地的北侧,蒿草深得都快要埋人。风刮得苞米叶子“唰唰”的响。我越走越害怕,快到坟茔地的时候,身后传出了脚步声,我站定了,半天不敢回头。
一直到脚步没有了,我才回头,一瞬间被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倒。
站在我后面的竟然是三大爷。
—三大爷的一条腿是瘸的,说话声也阴阳怪气,许多人都讨厌他。其实,三大爷的怪异似乎是天生的,就因为这种怪异,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更别提儿女了。于是,他后来对什么邵子神数、麻衣相法、过阴、还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了兴趣,整天就弄这些东西。
“你一进村我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来干什么,不过没有人告诉你,就是你去了坟地,也没有用。”三大爷说完“嘎嘎嘎”地笑起来,这笑声在黑夜里突兀地响起,弄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大爷让我跟着他走,奔着离村子一里外的深井房去了。他腿脚不好,走得倒是快。那深井房我知道,一间房子里一个井,深绿色的井水长年盈满,看着就让人不禁打一个激灵。
我从小就害怕这水井,据说自从一个外乡的女人跳进去淹死了,这口井就废弃了,十多年来,谁也不愿意来这个地方。
三大爷走进房,点上蜡烛,我站在门口,感觉屋子里阴风飕飕的。
“坐来,喝两口。”
我坐下,拿起酒盅,干掉一杯。正如老话所说:酒壮怂人胆。喝点酒,人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开始环视这个深井房内部—这里显然成了三大爷的家。听说三大爷父母死后,没有分到房子,他还老神神叨叨的,没有人喜欢他在村子里,他就住在了这个地方。
“三大爷,告诉我那坟的事。”
三大爷斜瞥了我一眼,又转了转眼睛,半天才说:“我有一个条件。”
我就知道三大爷会这样,他从来都这样。
“什么条件?”我有些不太高兴。
“五爷有一个棺材,就在后院,这个你知道吧?”
五爷的这口棺材我是知道的,我记事的时候就在,那口棺材是用院子里百年老树打成的,三个木匠打了半个月,那棺板足有半米厚,绝对是一口厚棺。他每月都会用黑漆漆上两回,把整个院子弄得阴气森森的,这也是我不愿意去五爷家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三大爷说:“把那口棺材给我偷来。”
三大爷的话让我愣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