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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曲江池的歌声

我有点羡慕常占美同学,他大学上的是历史专业,我却上的是工商行政管理专业,这叫我很是郁闷,我自信我的历史知识已经足够丰富了,那样再学起来会很轻松的,我可不想上大学了还要辛苦学习。我从小就喜欢历史知识,父亲收藏的书籍我通通读了一遍,最爱读的就是历史典籍,《东周列国传》、《史记》、《五代史》、《旧唐书》和《新唐书》都看了不止三遍,明史更是熟读通背,耳熟能详。还看过王国维翦伯赞的几本书,渐渐喜欢上了野外考古专业,对那些从事考古研究的学者教授十分神往,觉得他们从一片残垣断壁上就能找到一段雄浑的历史,从一块残破凋零的壁画上就能发现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那是多么的浪漫美妙啊,那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吧。那才是我神往的工作生活。我对行政管理却不大感兴趣,我觉得一个人的管理水平,那是先天俱来的,天才的领导能力学是学不会的,起码,通过学习获得的管理知识和能力是不完美的。就像对美的审视水平,具有慧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璞玉的质地和内在的美,那些不具灵性的人,即便学习了钻研了,也只能观察出一点外在的存在的美,那差距,何在天壤之间。

常占美知道了奚落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咬文嚼字的说道:“真正是人心不自足,既得陇复望蜀啊。另有一说,站在这山望见那山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程寒雨知道不,眼下社会上最流行的正是你这个工商行政管理专业,都市场经济了,市场管理越来越吃香,你们这个专业的都是香饽饽。而且工商行政管理专业学习起来简便轻松,不过是整日抱一本书四处闲逛,既不用进实验室锻炼,也不用下车间实习,毕业时分配工作还大大的占便宜,一般的都分配到行政机关单位,那便是公务员了,那就是铁饭碗了,倘若你再机灵点,跟领导搞好关系,几年下来,处长局长都不在话下,那就是人上人,多少人羡慕死了。哥求你了,别再玩什么人生追求什么理想信念的,那是假清高幼稚病,吃饭穿衣,潇洒过一生才是最实在的。亏你还是县长的儿子,怎么这点见地都没有,程叔当县长的基因怎么就一点没遗传给你吗?你难道没听到社会上是如何形容当代大学生的吗?社会上流传着这么一个段子,说中文专业的投笔从融,历史专业的谈股论金,工程专业的升官敛财,经济专业的私企打工。一毕业,中文历史专业的,有后门的去当兵,没后门的削尖脑袋往行政机关挤,余下的,就只好跑小报社当小记者去。再给你说个顺口溜儿,是形容工商部门的,不过多少跟你这个专业沾边,说工商部门是社会上四匹狼之一,真够你威风一阵子的。”

我笑问什么“四匹狼”。常占美一笑,说道:“公安税务黑心狼,工商质检大灰狼。”

我说:“呵呵,有点意思,不是人民公安吗,怎么成黑心狼了。”但我马上想起了打铁的老周和他的儿子小周,谈恋爱了还强X,谁信呢?那个从抓小偷晋升的小王怎么那么积极呢?

常占美又道:“还有一个更绝的顺口溜,专门讲四匹狼的,说一条大道宽又宽,警察走中间,工商税务站两边,卫生质检原地打转转。竟然连卫生质检部门都包括进去了,说卫生质量部门检查工作不过是随便转转,走个过场拍个镜头什么的放电视上给领导看,也是做样子糊弄老百姓。”

我忍俊不禁,说那是挖苦工商局质监局的,可不是说大学校园里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常占美第一天报到就想到毕业分配找工作,预事长远啊。不想跟他废话了,还是先找到宿舍放了行李,洗把脸休息休息吧。西京这地方可真热,这一天汗就没干过,衣服早湿透了,黏黏糊糊难受死了。

我和常占美不住一个地方,报了名便各自分开。好不容易找到我们系的学生公寓楼,找到了5宿舍。

那宿舍门开着,宿舍里已住进去三个人,看着我进门,一个个大眼珠子贼溜溜瞪着我瞧稀奇,脑袋跟着我的脚步转动,竟没一个主动过来帮我一把。我也就懒得理他们,看窗前桌旁空着一张床,暗思这帮家伙为什么不抢这么好的位置,这位置靠近窗户,站起身就能看见窗下花园,亭台楼阁,还能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正暗自高兴,放下行李就明白了,这帮家伙个顶个机灵啊,正午的阳光火辣辣撒在床铺上,木头板子快要着火了,散发出焦灼的味道。还好,紫嫣为我准备了床帏子,搭起来就能遮挡住阳光。一通忙,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去洗脸,脱了衣服,只穿了短裤进水房,此时不大的水房里挤进了几十个人,有的光膀子有的光屁股,落脚都困难,我只好打了盆水回去宿舍里擦擦算了。

一时收拾完毕,坐床头喘口气歇歇脚,想起这会儿点支烟吸两口多舒服啊。此刻那三个家伙下了床,对面上铺的那个家伙丢过来一支烟,我“噗嗤”一笑,他莫名于我的笑,但还是朝我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生涩僵硬。我报以微笑,算是打招呼了,凑着他的火点了烟。我以前很少抽烟,今天忽然想抽一支,心里想什么就有人满足你,真是个好兆头。那三个家伙不约而同的从各自皮包里掏出东西,随手往桌上扔,有火腿肠、油炸小鱼、辣酱干煸牛腩,苹果葡萄大宛梨,还有几样我不认识的果品,扑腾腾丢满一桌面。那桌子就在我床边,宿舍中只有这一张桌子,我坐床边,那肉香水果香扑鼻而来,我便打了个很响亮的喷嚏,有点饿了。我上铺那位高高瘦瘦的,仿佛营养不良,穿一条大裤衩,露出两条麻杆一样的小腿,小腿上长满了茂密的黑黑的毛,几乎遮盖了皮肤,看着叫人心里发毛,他竟过来一屁股坐到我床铺上,我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条单子怕要扔掉了。这家伙却毫不知趣,对着我一通傻笑,我又看见他鼻孔被黑毛堵塞了,在哪里敢坐他身边,忙搬条凳子,坐到桌前,离他远点。

对面也是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有那么几分钟,宿舍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实在有点尴尬。

“我叫尹子奇,新疆石河子的。”我上铺那家伙打破了尴尬,伸出手来,要跟大家握手。

我就跟他握了握手,幸好他手上的毛并不多,倘若换了他的腿来,我真下不去手。还没等我介绍自己,对面下铺的那一个小伙站起身来,一副小心腼腆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抬起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红红的,小声小气说道:“我叫杨思宇,来自贵州省黎平县,我是侗族,请多关照。”

这家伙说话文绉绉的,贾宝玉似的。

我们三个同时“噢”的一声,就像发现了新品种。

杨思宇是个胖胖的家伙,除了看起来不像十八岁,其他地方跟我们差不多。我忽然问尹子奇:“你不会也是少数民族吧?”这个高高瘦瘦的家伙“嘿嘿”一笑,说自己是汉族。

杨思宇上铺那一位,就是刚才给我发烟的那个家伙,说话前先跟我们一一握手,然后站直身子,立正似的,大嗓门喊着说道:“我是陕西省宝鸡市的,我叫齐树柏。欢迎诸位到八百里秦川来,到大唐古都西京来。有缘跟几位成为同学加室友,本人十分荣幸。古人讲,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和诸位共度四年大学岁月,这是我的光荣,更是我的骄傲,希望我们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共同进步,让我们携起手来,一起走完一千四百多个日夜的美好时光。”

齐树柏老子肯定是当官儿的,要不然他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呢?一千四百多个日夜,他算过?还欢迎?八百里秦川是你家的?大唐古都,真好意思说。其实他不用介绍籍贯的,他那一口陕西话关中腔谁都听得出来,他只需说出他的姓名就可以了。

轮到我了,三只手齐刷刷伸到面前,我只好再一次跟他们握手,这样下来,我们相互间已握了三四次手,点了无数次头,这三个家伙心劲真大,似乎握手握上了瘾,也不嫌天热汗多,一个人伸出手,几个人都伸出手,只好一圈圈的握来握去,没完没了。

“我叫程寒雨,来自陇东,齐树柏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往后请大家多多关照,多批评多指正。”

我父亲真是当官的。

一时介绍完毕,我赶紧出去,跑水房里洗了手。

再回来时,齐树柏已兴致勃发,东道主似的招呼大家围桌而坐,一边分东西给大家吃,一边背书似的把陕西山川介绍了一遍,什么六朝古都,什么八水绕长安,什么终南捷径,还有西岳华山、秦陵乾陵黄陵等等,讲得头头是道,好一副口才。我还没有贡献自己的礼物,也打开包掏出几样东西,有豆干有腊肉有杏脯有点心,都是老家的土特产,来时嫌重,不想带的,常占美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新学期新生都要贡献一点地方特产,供大家一起享用,也是一种联络感情的方式吧。这一招真管用,等我的东西混合到一块儿时,桌上东西已经放不下了。宿舍里气氛越发浓烈,齐树柏笑呵呵从皮箱里拿出一瓶西凤酒,每人茶杯里分开倒上。尹子奇斜着眼瞅来瞅去,说这个多了那个少了,把他自己杯子中的酒又给别人倒了些。齐树柏不耐烦,喊道:“子奇,可别后悔,西凤酒可是十大名酒之一。”尹子奇便又倒回了几滴。我以前喝过西凤酒,虽烈了点,但合我的口味。这下子,连我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抱起我不远千里带来的吉他,屈指滑过,铮铮作响,似清音流淌,似白云飘荡。我一笑说道:“来,大家一起唱歌吧。”杨思宇马上接口说道:“等等,我也有一样家伙呢,跟你配合一下。”他弯下胖胖的身体,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铁盒儿,打开从中取出一把贝斯,抱膝上轻指一挥,空空几声响,俨然一个行家,真是千里遇知音啊,我想,从此大学生活不会寂寞了。杨思宇调试了音调,问我弹什么曲子,我说就来一个民族风格的吧。杨思宇跟我心有灵犀,微微一笑,说道:“好,就来一首《敖包相会》吧,气氛也契合,大家又都会唱。”齐树柏“哈哈”大笑,喝了口酒,汗珠子滴檐水一样掉在了酒里面,他哈着气说道:“好好,我喜欢这首歌,早该如此,寒雨思宇你们弹,我来唱。”尹子奇从壁橱里找来一根筷子一只饭盒,筷子捏在手中,桌上反扣了饭盒,跟着节奏打击。

这一年西京大学5宿舍的音乐会,就算正式开始了。

可惜,齐树柏的嗓音实在不敢恭维,简直是老公鸡打鸣,几次带乱了我的手指,我笑着骂了一句,惹得杨思宇和尹子奇也笑了,好在他态度端正,唱得认真,这一点值得表扬。

一曲方罢,却激起了几个人唱歌的兴致,大家开始争着抢着唱。接下来尹子奇唱了一首《大约在冬季》,杨思宇唱的是《梦驼铃》,渐渐大家合唱,《我的家乡》、《万里长城永不倒》,杨思宇又用粤语唱了《射雕英雄传》主题曲,……一时间,歌声串成了串,从5宿舍飞出去,钻进了隔壁邻舍,惹得隔壁邻舍同学们脑袋探出窗口,不住的向这边张望。窗下是花园,花园旁是一条幽静的小路。这会儿,那条小路上有女同学三三两两走过,经过窗下时,便忍不住伫足仰首观望,忍不住“嗤嗤”的笑。我忙喊小点声,注意影响,却没人听我的。齐树柏越发得意,一会儿站起身,一手插腰,一手乱舞,扯起嗓子吼叫,原来他唱歌都带着秦腔味道。尹子奇“呵呵”笑着一把拉齐树柏坐下,告饶道:“放过我们吧,没看见楼下有人嘲笑了吗?”

我“哈哈”大笑,停下手说道:“齐树柏这家伙,就是想招惹美女的目光,叫人家看他几眼呢。”

曲子尚未终了,杨思宇继续弹奏,缓缓收了尾,也就停下手,端酒一杯,饮了一口,哈着气说道:“真过瘾,往后咱宿舍可有热闹了。”尹子奇剥瓜子吃,接口说道:“可别把狼招来了。”

齐树柏又大笑了几声,端起酒杯,眼前晃来晃去,喊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跟你们三位同学同舍,哥们真高兴。”

四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喂,唉唉,那个唱歌的宿舍,下来几个人,听见没?”

楼下有甜美的声音高八度的喊叫,四个人立即竖起耳朵听,相互看看,唱歌的宿舍?不就是我们宿舍么,这会儿整栋公寓楼里,就我们宿舍里又弹又唱。猛地呼啦一阵乱响,四个人起身冲到窗口前,脑袋齐刷刷伸出去,便看见一个如琬似花,亭亭玉立的美女站在楼下小路旁,一条玉臂半举搭在额头挡住阳光,朝这边张望喊叫,胜似青莲的手腕拂过轻摇徐荡的青丝,一袭不长不短的水底莲花绿裙子,展挂挂低垂过膝,只露一对匀称丰腴的小腿在外,正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啊!

谁吸溜着口水?我心底好笑,低低骂了一句:“他娘的。”

尹子奇喊道:“是叫我们宿舍吗?”

“耳朵聋啦?叫我喊了半天,这会儿还有哪个宿舍乱弹琴瞎鼓噪?快下来几个人,帮我搬搬行李。”

她手臂一挥,阳光更加灿烂了。

“乌拉!”

三个家伙倏忽间做鸟兽散,什么人嘛,见色忘友。

我也跟着下楼,不过我落后面了,不是我要故作清高,我是光脚坐床上的,穿鞋慢了一步。

赶到校门口,那个美女同学的行李其实不重,却零零碎碎好几样,一个人还真不好拿。尹子奇抢前面提了一个大皮箱,齐树柏抱起一个帆布袋子,这下好了,剩下三四样都是小提包塑料袋,我跟杨思宇轻轻松松拿起跟着走。那美女同学一双天清色尖头小皮鞋踩在校园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悦耳有节奏的声响,裙摆荡出流水一样的浪花。她走在最前边,她后面是尹子奇,尹子奇后面是齐树柏,我和杨思宇走最后边,一路上了女生宿舍。

想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女生宿舍,如果紫嫣的屋子不算的话。杨小荷她们的宿舍我没进去过,想进去又不敢,小荷那性格,我进去了还不把我掐死。

上了楼,心想着她住的比我们高一层,住三楼,楼梯口拐了个弯,她一个个排头找过去,终于到了宿舍,我抬头看一眼,门牌上标注:04。我们是5,我心里想,这两组数字吉利。

那宿舍里也已经住进了几个女同学,尹子奇先进了宿舍,帮着找地方放行李,齐树柏紧随其后。到门口杨思宇捅我一肘子,嘴一撇,示意我俩赶快离开。我不想走,我想进去看看女生宿舍,朝他微微一笑,推着他也进去了。女生宿舍跟我们男生宿舍差不多一样脏,又靠近洗手间和水房,夏月天味道不好受。每个床上都扔满了衣服,又夹杂着书本,真够邋遢的。这跟我平常看到她们表面上的形象大不一样啊,这个发现叫我很是失望。

小荷家中房间里什么东西都要放到该放的位置上,从不乱摆放,紫嫣偶尔撒懒一下,但过后会收拾的。

一个女生似乎看出我的失望神情,“咯咯”笑起来,让着我们进去坐,几个人忙着帮那新来的女同学放好东西,不知哪个女生拿出纸杯倒水,一人一杯,床边上凳子上坐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用纸做的水杯子,这叫我心里一直不踏实,担心那杯子要化开了,开水会流出来的。女生男生开始各自介绍自己,我知道了那个新来的叫李臻,来自新疆乌鲁木齐。“咯咯”笑的那个叫付捷,是咸阳来的,她长了一双大眼睛,圆圆的脸蛋,长长的头发,一身素白衣服,显得格外灵气。其他两个却没记住名字,只听到一个是青海的,一个是陕西的。尹子奇对李臻大大的好感,因为他又忙着帮李臻打洗脸水去了。一个我没记住名字的女生抱过一个西瓜请我们吃,却没有刀,于是大家开始热烈讨论在没有刀的情况下,怎么打开西瓜吃,七嘴八舌,我听了没说话,过去抱起西瓜桌角上猛地磕了一下,西瓜立即四分五裂开来,水水滴滴洒了一地。付捷又“咯咯”笑着取拖把来拖干净。那瓜小了点,磕破时大的大小的小,有人拿上了,有人没有了,几个人再次讨论怎么分,我又过去,抓起来掰开几瓣,一人塞一块。付捷看我两手湿漉漉的,床头架子上取过一条毛巾塞给我,我看清了,她的眼睛真美,眼睫毛真细密,脸色真红润柔滑。我一怔,忙说了声谢谢,自己却莫名其妙脸红了,她兀自“咯咯”笑起来。

杨思宇小声跟我说,还是回去吧。

我想他想尿尿了吧,因为他不吃西瓜,也没喝一口水。

我起身说了声,“我们该回去了。”

李臻已洗了脸,很随便的往脸上抹了一点什么润肤品。我看她双目清澈如水,鼻子直挺别致,真正的唇不点自红,眉不描自翠,肤如羊脂,发似流云,静时若风过浮萍,动时若雨落莲叶。我简直要醉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接上我的话,说道:“都不要走,姐请你们吃饭。说,都想吃什么?”

我想吃天鹅,你有吗?我心想,忍不住笑了。

不过她就是一只天鹅,可我不敢吃她。

尹子奇一进女生宿舍,眼睛就没离开过李臻,这会儿一只手端着一杯水,一只手举着一牙瓜,不知是给自己还是为李臻准备的。李臻的话音才落下,他马上接上话,说道:“就是,回去干什么,还听齐树柏的驴吼之音,我可受不了。大家不如一起出去逛逛街,第一次来西京,该熟悉熟悉环境的。”

他那心思大伙儿都知道,没人表态。齐树柏因为“驴吼”的问题,已脸上不好看了,忍了几忍,终于忍不住,说道:“这天气到大街上逛,你当是烤肉呢?”

尹子奇反应过来,忙不迭坐到齐树柏身边,细声解释什么。杨思宇说道:“晚上出去吧,这会儿真热,我们那儿也热,是潮热,这边怎么干热干热的,汗都没法出了。”

李臻似乎犹豫了。

付捷说道:“学校后边就是曲江池,那曲江池边有假山有小溪,还有一片竹林呢,走进去凉飕飕的很凉快很舒服的呢,大伙儿不如去那儿吧,带上几瓶冰镇啤酒喝了消暑,再弹琴唱歌,胜似在宿舍里闷热。”这个提议好,可见女人不但人要漂亮,还得聪明,付捷这个提议估计没人反对,因为宿舍里的确闷热难耐,听到冰镇啤酒和凉飕飕,我都毛孔舒展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会儿,杨思宇已对我有点依恋起来,看我欢颜,他再没反对,只是说先回去取了吉他来。我知道他真的想尿尿,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们先走,我和杨思宇回去取几样小吃带上,都是大伙家乡特产,到公园里找地方坐了一边吃一边喝,再一边唱歌,时间过得就快。”

女生们尖叫起来,欢呼雀跃。

李臻朝窗外望一眼,从包里拿出一柄伞。那个谁,我叫不上名字的女生,开始收拾起来,坛坛罐罐摆了半个桌子,然后打扮起来,又是描眉又是画唇。

尹子奇性急,已几次催促大家赶紧出发。

我没想到,曲江池竟然是这个样子,还没有我家乡的山弯宽阔呢,观景不如听景啊。这可跟王宝钏戏文里唱的不大一样,和我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那个池阔不过百米,绕一圈估计就几分钟。不过还好,池边小山丘上竹林茂密,粗细杂陈,有的我双手一围,有的细如狼毫,清秀挺拔。小丘下面几株垂柳白杨,杂陈而立,粗细各异,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树下一块二三十平方空地,稀稀落落散布着几个小石桌小石凳,草地上莹莹绿色浓密,阳光斑驳其间,自有一番情趣。大家一声欢呼,争先恐后向石桌跑去,结果后面落下没跑的付捷和拿东西跑不动的我。

“我帮你拿几样东西吧。”付捷的嘴巴真好看,牙齿精细白洁,宿舍时看她脸色红润,这儿阳光下看,似玉温软,清丝纠缠更觉风姿卓越,半截子牛仔裤显得身姿娥娜翩跹。李臻如果是溪流,她就是清泉,李臻如果是凝霜,她就是落雨。他娘的,想什么呢?我自己想掐自己一把。

我交给她几个纸杯子,她接过掂了掂,“咯咯”的笑,说道:“真是怜香惜玉人哪。”

我脸一红,说道:“也不重,就几样啰嗦不好拿。”

她朝我抛了个媚眼,我作晕倒姿势,她又“咯咯”的笑起来。

“秦若琪,你还不快点把塑料布拿出来,铺好了,大家席地而坐吧。”付捷人还没到,就高声喊起来。

我看过去,记住了那个一身白底嵌菊花长裙的女生叫秦若琪,就是那个在宿舍里摆一桌坛坛罐罐,化妆打扮的女生。我平时最讨厌爱化妆好打扮的女孩子,我总认为爱化妆打扮的,是因为底子不行,靠化妆来遮丑,好增加一点自信心。秦若琪其实蛮好看的,脸色红润,虽不白皙,也不黑,一看就知道是山里的女孩子。本色就好,红颜素装嘛,干嘛非要往脸蛋上涂脂抹粉呢?又小声问付捷,秦若琪旁边那个女的叫什么,付捷说那个叫廖远,从青海来的,略一停顿又说秦若琪是陕西凤县的。她想得周到,问一答二。我感激一笑,说声谢谢,便已到了大伙跟前。秦若琪和齐树柏铺好了塑料布,我找地方放了东西。尹子奇站在李臻身边,勾着头说悄悄话。

杨思宇抱着吉他,东张西望,也不嫌累。

我听见廖远悄悄问付捷:“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慢慢腾腾神神秘秘的。”

廖远是这四个女孩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似乎毫无特点,平淡无奇,普普通通,这会儿,她把吃喝的东西摆放在中间,招呼大家坐下。我一笑,刚对她说不告诉你急死你,付捷已嘴快什么都说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家伙可恶,宿舍里告诉他了,这会儿又问,忘记了该罚酒一杯的。”

廖远立即响应,端过一杯啤酒来,这大热天的,喝冰镇啤酒简直是享受,付捷是罚我还是关心我?酒一到手,我一气喝干,打了个嗝,说道:“还有没有?继续来罚我吧,舒服啊。”

廖远气得喊道:“没有了。”

我认为她这是撒娇,“嘿嘿”一笑,找地方坐下。

这时我发现同学们坐法很有意思,竟是一男一女分隔开来坐,杨思宇先说要跟我坐一块儿,不知被哪个女生反对了,我还不熟悉她们的声音,要看着人才能分辩。李臻本来坐在我身边的,隔了她就是杨思宇,没想到尹子奇插了一杠子,要坐李臻身边,杨思宇脸红红的起身,我忙站起身说道:“你还坐那儿吧,我换个地方。”廖远招手叫我过去,我笑呵呵喊道:“先来杯冰镇啤酒,哥就坐你怀里。”

廖远没听清,真的抓过一瓶啤酒倒。齐树柏和付捷挨着坐,两个人听得明白,不约而同的“噗嗤”一声笑,两人一口啤酒喷出去,齐树柏喷自己裤子上,付捷却喷到齐树柏怀里,这下他衣服裤子湿了一大片,付捷笑得打跌,忙撕了纸巾替他擦拭。廖远端酒过来,看见了问什么事这么高兴,付捷指了指我,笑歪了鼻子,说道:“你问程寒雨,他占你便宜呢。”

我一本正经的,在廖远和付捷中间坐下,反问付捷道:“你说,我占廖远什么便宜了,不说清楚罚你喝酒。”说着话端酒装腔作势要灌她,她“咯咯”笑着侧身躲闪,就一头躺进廖远怀里,指着我嘻嘻哈哈笑,渐渐就抱着肚子在廖远怀中撒欢的笑。廖远也就跟着她莫名的“呵呵”的笑,又回首看齐树柏,齐树柏笑着摇头,没说。她到底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确信付捷笑声很好听,所以她经常地笑。

那边几个人铺展了报纸,瓜子水果放上面。杨思宇开始弹吉他,我认为他弹吉他比弹贝斯要好听些,指法纯熟,琴声舒展。只是他跟女生说话会害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理不成熟?故作矫情?秦若琪坐他旁边,双手托着腮静静的听他弹。

这一会儿工夫,八个人分成了几对儿。

因为只带来一把吉他,杨思宇又是那么腼腆的人,见美女未说话先脸红,我便不想跟他争了,就让他抱着吉他作伴儿吧,我专心致志的跟廖远付捷和齐树柏喝酒聊天。尹子奇的心思完全在李臻身上,他不理我们,我们也不理他,我偷偷听了几句,两个人说的是新疆的山啊水的,真没劲,暗想这个尹子奇有杜胜友的气魄没杜胜友的才情,看李臻那双水灵灵乱转的眼珠子,知道尹子奇恐怕要白费心思单相思了。

我跟这边的两个美女猜枚喝酒。所谓猜枚,其实就是一个人手中并排捏着三支竹签,露头的一端整齐,手心里那端长短不一,每人轮流着猜一支,猜到长的喝三杯,短的不喝,不长不短的那根喝一杯。看那青翠的竹签在付捷细小白嫩的手指间翻来转去,实在是美的享受。我先来猜,结果输了几杯,吆喝齐树柏上,这家伙秦腔唱得似驴吼,喝起酒来有一套,一会儿灌了廖远三杯,付捷两杯,两位女士嚷嚷不跟他猜了,又要拉我玩,我忙说:“叫杨思宇也喝几杯,不能叫他溜了。”

这下热闹了,这边两个,那边加上秦若琪,三个美女缠住了杨思宇,他还要拒绝,三个美女霸王硬上弓,拉住了摁着脖子硬灌下几杯啤酒,直到杨思宇喝了四五杯才放手,杨思宇就一脸紫色的红,嘴角上渐渐有了笑意,一会儿话多起来,他喝多了,嚷着要唱歌。他说:“唱首什么歌吧?”我喊道:“好,各位,献丑了,唱一首《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为大家助兴。”

众人立即瞪大眼睛,他们不相信我能唱出齐秦的味道。

杨思宇抱起吉他“铮铮”几下,乐曲就随着杂合了阳光的微风吹过了小山坳,我看见柳条轻轻摇荡。于是我唱: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报以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只为那……

唱完了,我没听到掌声,听见了寂静的躁动,足足二十秒钟的寂静,然后才是一阵掌声,夹杂了几声口哨,那是齐树柏吹的。付捷鼓着掌,目不转睛看着我,我忽然看见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我知道那是激动了的泪水,一首歌能流泪?我的心一凛,再回头看,众人都情绪激动,我真没想到一曲歌能让大家如此激动,就是齐秦亲自来唱不过这个效果吧?年轻人就爱激动。

廖远端酒给我,笑骂道:“齐树柏是驴吼,你是马叫。干什么呀,惹得大伙儿泪花涟涟的。”

我喝了酒,喊道:“大家不请杨思宇来一首吗?”

大家马上将矛头转向了杨思宇。

这时他倒大方了,人只要酒喝多了,胆子就大了。杨思宇拨拉一把吉他,音乐流水般涌动,我已听出他要唱《草原牧歌》,便大声喊道:“不行不行,你是南方人,要唱南方的歌。”他微微一笑,手指马上顺势一转,严丝合缝,乐声不断就转换到了《小河流淌》上。啊啊,这小子厉害,比起我那个师傅杜胜友来,他更有两下子。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唉,……山下小河淌水清攸攸,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哥,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哥啊,……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我的声音高亢,杨思宇的声音低沉,我的沧桑,他的清婉。

男生们开始起哄:“女生来一首。”

尹子奇声音最大,叫得最起劲,他连连喊道:“李臻来一首。”

李臻倒大方,裙裾一展,轻轻站起身,双手抬起,将溜到前面的黑发顺到身后,把头轻轻一个摇摆,那黑色的瀑布就流了她的腰身。她说唱一首新疆民歌,还说要边唱边舞,大家立即鼓掌欢迎。于是她走到草地上,做了一个维族姑娘的摆手动作,然后朱唇轻启,歌声悠扬,舞姿婉转,连天气都不那么热了。李臻连着唱了两首,一首是《新疆山水美》,另一首是《喀什葛尔胡杨》。说实话,我以前很少听到地道的新疆民歌,李臻唱得正宗不正宗我不知道,但她的歌喉不错,婉若清风,悠然云际,那舞姿也叫我心里麻酥酥痒,她扭动腰身的那几个动作,简直勾人心魄。付捷忽然嘴巴凑近我耳朵,小声说道:“小心眼珠子蹦出来。”

我一惊,半响反应过来,便“哈哈”大笑几声,猛的想到李臻还在唱歌跳舞,便一边笑一边鼓起掌来,大伙只好跟着我鼓掌,付捷狡黠一笑,这次却是无声的那种。

李臻唱罢,叫付捷接上唱,她不唱,找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她说她的嗓子感冒了,有点疼。呵呵,真是的,我说我的头发感冒了你信不信?我说手指甲感冒了有人信吗?然后是秦若琪,也说不唱。我发现秦若琪今天的精力全花在看杨思宇弹吉他上了,杨思宇也有所察觉,几次大着胆子回看了秦若琪几眼。我担心这两个小朋友忽然间对上眼了怎么办?然后是廖远,她唱了一首青海花儿,也好听,不过这家伙好像记不住歌词,有几句她就唱成了“啦啦啦……”,惹得大家发笑。杨思宇真喝多了,笑得直拍手蹬腿,眼泪都流下来。廖远还在“啦啦啦”的唱,一本正经的,这家伙是个幽默的人。大伙儿都加入进去,男生女生一起“啦啦啦……”。男生里齐树柏驴吼式唱法大家领略过了,打死不叫他唱。尹子奇魔障了,他的眼里,这会儿只有天上的太阳,和他身边那个叫李臻的乌鲁木齐美女。付捷自己不唱,却提议大家来一首合唱,她选了一首港台歌曲,她说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反正我不会唱,大合唱的好处是即便你不会唱,跟着张嘴巴就可以了,不过我作弊付捷和廖远都发现了,一边唱歌,一边一人扭住我的嘴巴,一人灌进去一杯啤酒。

尹子奇唱了一首《康定情歌》,与其说是唱给大家的,不如说是唱给李臻的。他对着李臻,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李臻却把眼睛望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上,我和付捷、齐树柏争吵着喝酒,付捷把一杯啤酒倒在齐树柏脑袋上,不知道齐树柏怎么惹恼了她。李臻朝我微微一笑,我只好也对她笑了笑。

场面已经失去了 控制。

大家围成一个圈,手拉着手,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太阳快落山了,我要醉了,已不管不顾的躺在草坪上,任阳光洒满一身,任风儿从脸庞吹过。西京的傍晚还是很舒服的,天气不那么热了,曲江池吹起一缕缕清凉惬意的风,拂过脸颊,汗水干了,酒醒了。我回头瞥一眼周围,我旁边斜躺着杨思宇,杨思宇那边是秦若琪,坐着看书。

我的另一边是付捷,然后是……

然后没人了。

我想起一块儿来的还有几个,他们擅自行动了吗?不会吧,才第一天,就这么快?

付捷也躺着,不过她没像我这么随意,她铺了几张报纸,躺报纸上。她应该没睡觉,变戏法似的也拿出一本书看,我瞥一眼书皮,是金庸的武侠小说。呵呵,多大的人了,还看这种书,怪不得会来上工商行政管理专业。我一向认为,武侠小说,那是低智商的人看的,看武侠不就是看热闹么?

付捷发现我在观察她,转身脸向着我,嫣然一笑,说道:“睡得真香啊。饿死了,起来吧,吃点东西去吧。”

我躺着问:“那几个家伙呢?”

付捷说:“见色忘义的家伙,早走了,一对一对的。”

我起了身,喊了两声杨思宇,看见他起身前捅了一把秦若琪,秦若琪乖乖的收起书本。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无声的,杨思宇还是看见了,脸上又是一阵男人不该有的羞色。

我说:“走吧,学校门口有家卖酸汤饺子的饭馆子,吃的人多,应该很好吃的,尝尝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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