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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4

一直过了两周后,我才约了潘恬。然而,潘恬让我也叫上甜甜,我应允了。

没有开车,步行到长安路上准备搭乘巴士时,才发现今日和往日有些不同。路上不似平常的景况,一向拥堵的车流代之为拥堵的人群,并且,他们是走在了机动车道上。

不得不经过一些的阻碍,我才如约定时间,来到长安美美的斜瀑流水前。

隔着层层人群,甜甜独自坐在台阶上静静听mp,眼神正好与五米处,我搜寻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她轻轻略挤出一抹微笑,扫去类似从农家乐旱厕出来的微皱眉头,用沙涩的嗓音说:“以为你过不来了。”

我边拿出手机看时间,边对着她说:“喏,要不是坐了霸王车,现在也不止迟到四分钟。”

她眼睛向上一掠,问道:“是怎么回事?”

随即,我将巴士车站人潮如涌却无车可坐,公路极少车辆,人们在其上徒步而行,甚至撞见打标语,喊口号从南门方向返回的学生,交通某种程度发生瘫痪的情况逐一向她作了汇报。我说,若不是搭了去西京医院的女士四十分钟的士,恐怕现在还不知走在哪里,而且,如何告知没带手机的你,也都是问题。

搭车经历并不愉快。那位女士有些不愿与我搭乘,当时是三个人一起挡到的车,出于礼貌,让她先上,然后同时对她说“拼一下座”,并且三人方向相同,车辆紧张的情况下,这种要求并不唐突。她起先答应,后来在司机的犹疑下,反悔了。我述说了等半小时都没挡到车的情况,而且即使说了顺路能为她节省车费也无济于事。另一位女孩只好无奈下车,而我却不愿意下车,只是对司机说,开车。车到南稍门时,只消说了声:停车!然后未付钱下车离去。既然女士不愿与我拼车,就不需要对她说“我需要付多少钱”之类的话,我想。

甜甜说起一辆丰田车着了火,几家店被砸的情况,并直呼:“如果今天要是呆在家里,那真是太没意思了!”

的确,起先以为巴士罢工,听等车的女生说,三点到六点,竟然一辆车也没来过。我说:那说明没有车,你还等什么?她指了指旁边的行李说,行李很重,走不了。后来才明白是反日游行了,心里反而有些兴奋。

君悦酒店门口聚集了稠密的人,迎面而来的,坐在花坛上的,那景况犹如人们接到地震的预报,纷纷离开住处做流离失所状。而散兵游勇的学生举着苍白无力,凌乱不清的标语从身边走过,又觉得时间该是刹那回到1919年才对。

给潘恬打电话,她仍堵在赛格那里不能动,约她来狄赛罗见面。和甜甜上去时,才发现已关闭停业。只有逆行向钟楼,去在手机上刚查到的一家罗斯特。

路上不时有警察持盾列步,南大街未有一辆车的样子,人们随意翻越带尖端的白色栏杆。有人在空荡的机动车道上留影,甜甜不顾我的劝阻,跃跃欲试翻起栏杆,翻了一半又退回来了,说翻不过去。钟楼地下通道自动收缩门罕见拉下,侧旁驻守着戴钢盔,持警棒的警察,他们不许任何人通过。向钟鼓楼广场望去,我看见有一只孔明灯小小地升在空中,那边不知道什么状况,这种时刻放孔明灯,让人费解,莫非上面也有什么口号不成?

无奈之下,只有和甜甜就近随便选择了一家餐厅。此时潘恬已经到朱雀门。当得知我们再次更改碰头地点时,抱怨道:“电话要是早一分钟打好了!”

餐厅里的秩序有条不紊,外面的一切被隔置窗外,与往日相比,反倒更加温馨。点了披萨和意面,等待的时间里,身旁穿短裤T恤的外国儿童不时在嘻闹。甜甜直呼他们可爱,说他们一点儿不怕冷。转而又说,外国人可生几个孩子,小孩子也不会孤单。看着甜甜波浪的金发,我随便问道:“你排斥与外国人交往吗?”

她说不会的,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说话的时间里,潘恬打来电话,声音类似一种哭腔,说已经到南门,门口不让她进去。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停顿在那里,话筒里传来杂乱的声响,还有潘恬“让我进去!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的“取闹声”,还带着生气。我知道,她是那种不会求饶的人,只会强攻。当即准备下楼接她,甜甜接过电话说:“你就说你家这在儿住,他们总不能不让你回家吧!”还未说完,潘恬说:“已经进来了。”

当潘恬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笑容灿烂放肆,如乱世重逢。

她们相拥甚欢,数落和解释一月未联系的不是和想念,交换着工作上被罚钱了,又搞什么无聊的消防演习了,以及化不化妆的美丑差别。这过程中我一言未发,觉得她们像做戏一样掩饰着彼此感情上的龃龉。于是,埋头吃面便是。偶尔转头,那个长得像老年卡特的外国男人假装不经意看甜甜,并对她点头致意。他不时地在看,甜甜转过头看回去后,他马上带着腼腆送上一句:“你好”。最后临走还不忘对我们说“再见”。这也许是对甜甜漂亮的赞赏。我对潘恬说:“打扮得漂亮后是不是很烦的?吃饭的时候别人看你,走在街上别人也看你。所以,你不化妆打扮就很好,只要我见过你化妆后是什么样子就行了。”

她点头说“好哦。”

而甜甜倒是一幅“这你都知道”,反驳了我几句。

饭后谈了会儿股票,看了下表,显示九点半。念及她们家人不许晚归,我提议离开。下楼后,外面仍是乱象丛生,有一位青年问我:“粉巷路口停了那么多军车怎么回事?”这时我才发现那里有四五辆墨绿色的车停在路面上,我吱唔道:“我也不知道。”

潘恬意及未尽的样子,说要去三克拉。我说那边那么多军车。她说那关我们什么事呀!

这次相聚,我知道甜甜丢了手机,潘恬也像是不开心。虽然她们面对时黏着彼此,有说不尽的话。但总能在说话间隙让人觑到粒粒冰晶。那冰晶很小,透亮如针砭。让我不由地想找些温暖给她们。虽然,她们只字未提。我自然便答应陪她们再去一次酒吧。

下南大街的地下通道,走上路西的人行道。月亮在正南方伸出两个小月牙,天空有种亢奋的微光。从士兵身边擦过,甜甜惋叹着如今的忙碌和劳累,说起夏日里在一起的时光,表情带着凤翔泥塑身上的许多的裂纹一样的伤感,极细小挂在脸上。进而,她头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了曾经去的拉卜楞寺,也赞口那些在旅途上的日子。潘恬像第一次听她说起而默不作声,我则被带回了往日的逍遥时光。

如果不是看见士兵的风姿而引发联想,甜甜就一直不提起过去我们三个旅游的事,还是面对现实,对自己的姐妹因男女感情而有的不愉快作出和解?我一时也猜不透。

酒吧的电梯用铁管围成笼子状。到了二楼,过安检门,每个人的包被打开一次查看后,巨大的音响就将我们淹在声音的洪浪中。侍者把我们带到有高凳的白色仿大理石高台前,经潘恬推荐,点了一套十二安士性感沙滩。她在年青的男侍者耳边放大声音说话,我第一次知道,她是经常来这儿喝酒的。

水晶珠球围成的圆柱空间里,身着水手服苏格蓝裙的一位少女跳着爵士舞,有时换为两个人。大厅墙壁上挂着播放《笨笨熊》动画片的液晶电视。酒吧走廊窄长,追光灯像穿过雨林,尘粒滚动的光线一样,时而打在人脸上,让我想了身处亚马逊的感觉。卡座的沙发四四方方,三面饰有金属雕花和没有画面的画框,坐着不说话的一些人,他们或看四位穿白西装戴礼帽的男孩跳舞,或听坐在高凳子上的女孩唱歌。大体情况是这样的,氛围是我喜欢的。

喝完装在试管的红色性感沙滩,似乎未尽兴。音乐很大声,没法说话,和男侍者耳语比划着又点了龙舌兰,自由古巴和长岛冰茶鸡尾酒。

所有人像失语一要,不能说话。要了骰子,玩输了喝酒刮鼻子的游戏。

甜甜刚输的时候,就把头伸到潘恬怀里,要喝她的龙舌兰。潘恬教她把柠檬汁挤在虎口上,用嘴舔了下上面沾的盐,紧接着喝一口,她样子傻傻照做。这时间里,我微笑着等待着游戏继续。或无事可做,便盯视着潘恬被灯光PS得美妙的面孔。或许害怕沉湎,6秒后便移走了目光。

两个人双颊渐渐变得绯红,像熟透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们俩的脸颊。然而,就算在醉酒下,需要正经对待的人,我肯定是不愿轻亵的。不过,我提出了玩拇指大战,大概,这是接触她们身体部位折衷的一个办法。玩了一会儿,发现,不能和指甲长的人玩。那些长指甲抠得我指头内侧皮快破了。自然,让我输了很多,也喝得头有些微疼。

随着唱歌的女孩提着箱子离开后,又发了会儿呆,甜甜暗示我可以走了。我们三人就一起跳下了高脚凳,站起身。经过吧台,两位女子在表演调酒,调酒瓶优美地抛出老高。下电梯时,轰鸣的音乐突然退潮,一切恢复平静中。看着潘抿动红润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想在她耳边说句什么。

“很喜欢你。”我说。

也许血管里有了酒精,这种话像丢掉门闩,轻易送出。潘缓缓地醉意回应:“别。”

甜甜像没有听见什么一样,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外面有了车辆,一切如往常,的士和6路从身边驶过。恢复了秩序后,让人反而怀念起那些凌乱和空荡。甜甜把胳膊摁在我肩上问:“可知我现在最想干的事?”

她看上去也有醉意,这么一问,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随意地问:“劝说潘恬做我女朋友?”

“不是。”她说。“我想吐!”

“不行,你肚里装了好几百块钱的东西,吐出来这些钱就打水漂了。”缓了神,我说道。

甜甜妩媚瞪了我一下,又变得微醺迷离。

先把她送到家门口。接着,又把潘恬送回了家。

送潘恬的路上,她小声地哭了会儿。问她没事吧,她说没事。从侧面看,她的短发把她的小脸勾勒得有些倔强,我才发现,她的下颌有些微微向前,显得可爱。我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小的时候,爸爸喝酒都会让我喝一小口。毕业后到最近喝了几次。”

“是吗?我今天才知道。”

“你没喝多少。”

“我本来不喝酒的。”

“你也不吸烟。”

“嗯。”

“真是好习惯。”

“我看见你在网上的签名了: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行动!”

“行动了又能怎样。”

说完,潘恬不再言语。在她住处的大门外,我和她一起下车了。虽然,我知道,潘恬和彬寰并非轻松如意就能在一起,而且,潘的母亲知道她常常晚归的原因,并反对了潘。潘告诉我,因为此事,她和母亲吵了架。

在这样的时刻,我的表白显然很不合适。但是有什么不可阻遏似的,我再一次重申了“很喜欢她。”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又低下头补充道:“现在不爱我不要紧,没事的。等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隔了几秒,潘像明白我的意思一样,露出了一些微笑,与我挥手,转而对我说:“回去小心些!”

接近中秋时,王彬寰问我能不能陪潘恬去朔州玩几天。潘恬也告诉我调休后,加上周六周日休市,假期要多出两天。我不知道中秋是否加班,那时刚接到一个桥梁设计项目,每天在加班,回来也到很晚。所以肯定去不成。但是,我不希望潘恬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

潘恬给我打来电话。原先表示很想去的她,在我否决了与她一同去朔州的想法后,她似乎仍没有动摇,说一个人也可以去。反正一个人许久没有出过远门,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并且,她已经饶有兴趣地问起我。

我不知再说什么,索性讲了王彬寰文化局的情况和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一来希望讲这些能对她起到一些阻拦作用,二来,她想知道的事,我总会忍不住地讲给她。

那城市里一座建好没多久的桥梁出了些问题后,我去那里并在王彬寰的文化局住过。

白天时,见政府部门的领导,及和一个媒体的记者商讨坠桥和隔离带护栏的事。晚上则回到他的宿舍睡在可以展开的沙发上(沙发中间那条折叠线咯得背很不舒服)。印象里,没觉得这里像一所文化局,倒像被忘掉的出于军事保密的单位。

总之,没见几个职工,并且,不论公办室还食是职工宿舍,多是类似窑洞的拱形顶房子,房子按孔算,他独居一孔,面积很大,一半可以开出来作为厨房和餐厅。仅一扇窗户,太阳向西时,斜晖才充满房间。空气自然也不好,估计放进去一个氧气测试仪,立刻便会报警。

墙壁的斑纹印痕,让人不禁联想先前住在这里的人是如何留下来的。或是作为遮盖,或是附近美术专业的学生为向他示好,北面墙被画上一幅巨大的油彩画。长相凶悍的不知是印度教里的神还是阎罗殿里的鬼,我既认不出,王彬寰估计也不怎么喜欢。还有嵌在墙体内类似佛龛的墙洞,放着镜子护手油,像个小梳妆台。实际也被王彬寰当成梳妆台。它前面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几个小的青铜塑像,还有部门经理与他勾肩搭背显得亲密的相框,照片照得不错,蓝天白云,他们的衬衫洁白干净,却还是让人感觉出他们的关系可能不怎么好。

实际上,这个经理常常来西安出差,有时会提出让王彬寰帮他物色大学女生陪他过夜。这让王彬寰感到十分难堪。不得不花了一番功夫帮他找过一两次,之后便不再理他了。

房间没有什么家什,有九个涂绿漆的方铁箱组成的既用来储物,又做衣柜。不过,整个房间十分整齐,王彬寰也总是叮嘱我用过什么一定要放回原位。地板上可看到一层细土,城市的街道更严重一些,让人以为过不了几年,沙漠不知觉会将这个城市半掩。也不知是出于遮挡部分风沙的考虑,门口有两棵比人高一些的小树,种在很大的瓷盆里。而且,两人才能抬动。学生从树下经过,一个会问是什么树,另一个会自以为是地说:“发财树”。而实际那是幸福树。

公司是租赁于一所学校里,夜晚走在这里的校园,不知更美还是更荒凉。树影婆娑,空旷无人,一两床植物绿或梨黄的被子忘了收而冷却在晾衣绳上。这大概是我告诉彬寰所谓的童年感觉,可能以晾衣绳的被子为中心建立起来。风吹来,不由自主抱了肩,童年时的校园,风大约也是这种凉法和吹法。院子灯光不足,树木和建筑是并没有的井井有条,让走在其中的人窸窣受怕。

琴声总是时缓时急又突然凋败。拥挤的摆放着很多立式小提琴教室里学生在练琴,从窗外看很有镜头感,而实际上,我在没人时也进过那琴室,摁过磨损的琴键,摁出过杂乱的琴声。月亮不知在哪里,黑暗中女生打水回来,身后有一条断续的水痕。飞机压低机身从头顶闪烁而过,不知道有没有人抬头看一眼天空,想起什么事,就像坐在省体外面一样。

这里类似世界或时间的尽头,尽头里,墙坍窗坏,阳光斜得不能再斜,在某处,有股洗衣粉的味道,转一个弯能看见有人在水池边洗衣,及砖砌成的排水道。哪个老师的房舍前种植了莴笋、芹菜、蒜苗和向日葵,有的墙壁上挂着未摘的老丝瓜。几个学生模样的轻履慢脚走在校园。

白天由头发梳得油光的官员接走,晚上被送回公司(我没有住在接待的宾馆),所以,公司的印象基本是晚上。

一天夜晚,在砖瓦结构的报告厅里,我看到了很多学生,才确信这的确是所学校。然而,对我而言,那应该是一二十年前的学校。学生穿着十几年前和我们同款式的运动衣校服,教学楼没有电铃,敲一口挂在树上半黑半锈的钟,少有人走的地方起了青苔。然而,我并不完全认为不好,反倒觉得没有出一分搭景费,却感受了时光跳到过去的滋味。

桥梁的报道在官员的紧盯与热情之下,最终以棱模的标题,偏近官方的态度报道了出来,这个全国性的媒体一旦在这件事上定调,其它媒体只有亦步亦趋地跟风了事。在视频传送结束的当天晚上,报道的摄影师,记者及一些所谓的专家被请入当地最大的夜总会,除了唱歌喝酒之外,每人大腿上还有一个漂亮女孩儿,那样的氛围中,我也不例外地摸了身边的女孩儿,并在随后,被女孩拿着房卡带到房间。

这样的事,曾在宁波作为公司的客户代表时,承蒙客户接待,时不时也是有的。我这人,对于不少事,通常予以骑墙策略。确定不了身处的环境,推脱不掉所有人营建的惯性,便折衷面对,我自身即使遭受损失,也将减低。房间里,我继续摸了女孩儿的Ru房和大腿。锥形的胸袋灌了水一样柔软,没有**。解下胸围发现是**内陷。她的大腿上下近乎一样纤细,只比小腿略粗些,手感爽适。不和女孩儿睡觉,已让我满足。

这些内容,对于潘恬,我并没有全部隐讳。大概因为,我自己已经判定,必须改变这些。我希望能坦然地只守护在潘恬身旁,而且,是诚实的。

王彬寰工作集中做完,其它时间偷偷回来的事,文化局知道后,在年末胡时候扣发了他的奖金。于是,由我陪他,于寒假的末尾,在回坊给老总买了清真的元宵等礼物,开着车,一路向北去朔州拜访局长。

开累了,在服务岛的餐厅填了肚子。卡车像火车的一节车厢长度,发出海豚鸣叫的刹车声,停在阳光很好,空旷平整的水泥路面。四周环山皆葱绿,仅这一块人工建筑镶于其中,连向南向北涂着指示标志的柏油路。

冬天气温比西安低10度之多,相应的,暖气要暖和多。上厕所与用水是辛苦的事,厕所是离住宿区有段距离的土厕所,茅坑很深看着害怕不说,还有呼呼的寒风灌入全身。生活用水是从十几米外裹了草绳的水龙头接的冰水。

清晨起来,没有一个人,诺大的公司里一片清静,职工宿舍后面是一个坡地,上面有个平整的泥土篮球场,篮球架与光秃的杨树在冰洁的光线中投下倾斜的线条。我们呼出加温器一样喷的白气,沿着那排宿舍边缘的围墙,每天走上水泥的房顶。

上面扔着许多垃圾,有变成残骸的水果,香烟盒。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爬上我所在大学教学区附近平房的屋顶,消磨着缓缓流过的时间,与那时比,屋顶像同一片,相同的心境也如回形镖重新落在自己手中一样,只不过心情已由憧憬什么转为失落什么。

看罢老总,得以在市区转转。繁华地段的人行道上,有很多地摊和游动的商贩。推衣架的年青人手里捏着纸钞,他们将道路挤出很窄,或者无路可走,使得行人摩肩接踵。像很早时西安看到的情景一样,涂了漆的铁管栏杆,喇叭里的大声促销,骑自行车人裤腿上粘着泥点儿。走一整天,不会遇到好看的女人。不论男女,脸蛋因过多紫外线照射,呈酱红色。

王彬寰的同事带我们吃了当地的特食,远远看到厨师把混合的面粉和成面团,在特制的筛孔压出扭曲的小节,碗里有土豆丁,豆角丁和香菜的情形。

去了城区的崇福塔。塔算不上特别,无非是立在市中心最高处的楼阁式八角塔,沿砖阶与木梯而上,全城景观一览无余。大体登塔的神秘是少年时代仅被悬于心中的,以至于凡看见塔,自然先扑入鼻孔的是少年时代时空的气息,远不可触,却又包裹在周身。想来小时候,登大雁塔小雁塔有些贵,而一直没有上去过,积攒到高中才有机会。

校门外是砖棱铺就,电频车从上面穿过,像远处传来M机枪的火力声,也让人感到不自在。校内大多路却由砖面砌成,不论礼堂还是教室,皆为橙色和蓝色砖的水泥顶平房,它们和杨树在夕阳的照映下,没有外面世界的锐利而显得格外沉寂。

最后,我坐了三轮电动车去了黄石峡,摩岩石刻,似乎太容易,沙岩很软,用指盖也能刻下字,想必它们最后终会被风蚀得了无痕迹。然而此时,或气吞山河,或歌功颂德的字,在那一条低于地面的深沟里,默默地低吼着,在冬天里,没有一个人理会。

北镇台的台子像苏美尔人的巴别塔,不知这种台子的灵感是否来自海螺的螺旋。青砖稍远目视,刻满了繁密的名子,凌乱得像啃干净的熟玉米棒。台子的瓮城里有两株榆树,让人不由得想回到童年,在夏天里和小朋友在这里做游戏。局促抽象的青砖空间,作为小朋友,游戏之余不知有一种在时间中失时的感觉。

王彬寰在网上发了一些照片,有他曾提起的小树林,具体在哪便不得而知。他常去朔州艺术大学带美术课,认识一个女孩。随后相约一起骑自行车去一个湖边的树林。照片上,透明的蓝天上云是格子状,像干竹荪的伞。此外霞光金黄,沙滩土黄,树干也橘黄。女孩儿坐在车上,背对镜头。她不太会骑车,借的山地车有些变形,这让彬寰一路上很紧张。

另一段视频里也有她的影像。我第一次去朔州,就看到了她,得知我将住在王彬寰的房子里,她就回去了,我和王彬寰把她前一天落在房间门口的腰带给了她,她说:“怪不得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大约我不在的时间里,王彬寰一点儿都不寂寞,他和这个朔州艺术大学的女生住在一起。此外,还有其它的女生也常来这住。包括放假前后,他离开朔州的日子,总有女生留了他的钥匙,喜欢在他房间里住。

朔州艺术大学的女孩在大一放寒假,我们也一起在陕西美院门口的赛百味见了面。点的是星期三培根三明治,女孩没有吃,说最近胆汁倒流,不吃任何东西。

这种店总有吊扇,还停在空调未普及的八十年代风格,地砖和墙纸的样式也十分怀旧,三明治快吃完时,和彬寰争论了关于培根的英文单词,他最近在看一些西式餐点。这里书报架上是英文杂志,翻了几页,不久,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我的bacon是火腿肠的说法予以否定,他让女孩打开电子词典,女孩麻利地照办,指着熏猪肉,咸猪肉的解释给我看。我仍说词典偷懒,收录的释义不全面。

女孩双唇是抿着,睫毛上的睫毛膏看上去有些脏,像从污水中冒出后,挂在上面的悬浮物。左侧鼻钉闪着尖细的光,看得我的胃有些不舒服。她很听彬寰的话,不过一讲起自己的身世,就没完没了起来,让我不得不静下来听她说话。

我和彬寰送过她几次回家,地方在纺织城。也有次和她在纺正街一家工人俱乐部的酒吧呆到很晚。继续听她举着烟,乜着眼,老生常谈地说起自己的“悲惨身世”。

大概内容是,父亲在富平插队时,爱上年经的母亲,父亲回到上海后,他们的感情不被家族认可,于是父亲与母亲私奔。生下她后,父亲因为经济拮据,最后回归了家族。她和母亲排除在外,不被认可。长久的纠葛之下,祖父母作出让步,接走了她。

在那个家庭中,她并不被疼爱,并饱受家族其它成员的羞辱,于是,她在十三四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去南京流浪要饭。

再次被接回家族,虽然收敛了很多叛逆,但是逃课打架的事依然少不了。有一次冬天下雨,和别人打架被人推到水里,浑身湿透。倔强的她,每天就穿着湿的衣服上学,直到引发心肌炎住院。

高中的时候,她有个喜欢攀岩的男朋友,他们十分相爱,这个男孩一次在野外攀岩的练习中,坠落死亡。

她说,这件事成为促使她再次离开上海,来到母亲身边的原因之一。

少女时代,做的最多的是在酒吧驻唱,她唱歌很好,一次被人暗算,在饮料里下了药,导致不能发声,不过她仍是上台像荆棘鸟一样,泣血地用喉部的气流唱完自己的歌。因为那个圈子的许多人都碰了毒品让她害怕,最后她就离开了,重新读完高中,考入大学。

她身材好,个子高,是学校模特队的队长,也在寒冷的冬日里,为了几百块钱的薪水,也去给一些企业的活动做模特,又冷又饿穿着短裙就是站一天。

最后她退学了,她告诉我退学的原因是辅导员开车把骗到很远的地方,提出zuo爱的要求,她死活不答应。辅导员在课程成绩上做手脚,使她挂科,无奈之下只好愤而退学。

她的故事还有不少,我只能强忍着耐心写到这里。每当她停不下来讲着自己曲折的故事,彬寰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中有不意觉察的姑且信之。我则完全如听三流小说一样,硬着头皮往下听。然而,她讲得淡定而生动,让我又忍不住觉得不像从小说里背的,可能有真实的吧。

我告诉潘恬,我和彬寰都和她睡过。不过每次睡前,听她讲这么多苦难史,有时确实让人有些后背发寒。后来,我们就不太找她了。最近一次是她打来电话,向我走借一千五百块钱。说出差了一次,差旅费月底才能报下来,暂时手头紧,一周后把钱给我。自然,那之后就没有音信了。

讲朔州的时候,潘恬显得愿意听,不知不觉地讲了很多,朔州女生也大致带过。我倒觉得这样一讲,她倒会打消掉去那里的念头。

不料,讲的内容在她听来但觉无妨,还是跟没讲一样。她仍一意孤行坐着高速长途车颠簸六个小时,去了王彬寰的公司。在王彬寰的宿舍住了三天,又一个人坐了王彬寰为她找的拼座商务车回来了。

关于潘恬在那里的一切,我即想知道又不想知道。而潘恬也并没有说什么。

王彬寰后来告诉了我一些,而他说的话倒让我充满了迷惑,那是和我所理解的潘恬并不一样,或许,是我仍算保守的缘故。和王彬寰在一起那么久,我还是没有真正了解小我们好多的女孩的想法,以至于,不知某一刻,她们轻易做出让我惊讶的事。

也或许,王彬寰隐藏了作为一件完整事件的部分细节,唯其如此,事情的性质才会变得完全不同。他说,在晚上的时候,他睡在自己的床上,潘恬睡在我曾睡过的折叠沙发。第一天相安无事,第二天夜里,午夜时分,潘恬借口说自己冷,就钻入了他的被窝……

事情也许本该如此,即使我和潘恬一起去了朔州,情况恐怕不会有多大改观,反倒让我陷入更大的难堪也未可知。

我再次问起王彬寰可是当真?潘恬是一个做过移植的女孩儿,不必说可能放弃生育,就连自身的生命都在风雨飘摇之中,王彬寰自然不会娶她的,那么亵渎她的感情定然会难以收场为后果。

王彬寰已转为嘲笑我满脑子僵化思想,并不是每个女孩儿都只想着结婚。反过来,并不是不结婚就不代表不是真的。和女孩睡觉并不代表不爱她,爱她,并不是一定要许下什么承诺。

他的诡辩让我一时哑口无言。我心里祝福便是,虽然,以我对王彬寰的了解,这可能就是真的并且三月换一把的牙刷爱情。尔后,如果潘恬先悔悟变了心,那自然好,这当然可能性很小。如此一来,潘必然会遭受到伤害,想及此,我便为她接下来生了隐忧。(未完待续)

西安没有流苏相思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轻小说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西安没有流苏相思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