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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口曲团有兆 二木林点逗无心(5)

素臣道:“若不切姓,呆字、吝字俱不通矣。呆字吝字,岂止一口?一口之字,又岂止呆与吝耶?”素娥道:“相公不说破,就至明日,也还想不到此;仓卒之中,岂能合式?”璇姑道:“就说破了,也是烦难。奴姓刘,二妹、三妹姓沈、姓任,怎样合上这口字去?”素臣道:“这又可以略通融些,只要现在有这姓罢了。如大姐倒转首句,说个四口合成田,也就去得;再呆字说得,杏字也就说得了。二姐亦可姓未,味字便也说得。你们都不算姓文吗?吝字又可说矣。晴霞斟酒来,待我做着四姐的意儿,说一个酒底,要你们各说一个,看合式也不?”因举杯一饮而尽,说道:

“一木只成木,二木便成林;如何不成林?孟子云:牛山之木尝美矣。”

素臣此令,不说犹可,一说出来,直吓得木四姐心惊肉跳,目定口呆,进退无门,羞惭无地。正是:

忽地贼人逢急捕,无端孩子听轰雷。

总评:

取阿锦接石氏,何妨直出?而必借秋香拜堂一语引人阿锦,复从阿锦递出石氏,如鹰隼之疾,如钩环之曲,总不肯作一弱笔、一直笔也。视《水浒》、《金瓶》等书之承接,何如何如?此回暗卜全为难儿,则设席必应于天绘阁,而无故设彼,便着痕迹,不自然矣。妙在先送至璇玑楼,以璇姑年长故也。璇姑不敢居尊,以公席为辞,转送至天绘阁之公所,情理允协,竟若天造地设者然。有一痕可扪,一迹可践乎否?

催花击鼓,状元发挥,俱是极老套头。而两者合并,己为变换;更从设鼓起没先发一笑,三传俱到难儿,不知是适然、是作弊?令读者至今未悉。加以求考之科诨,作句之谐谑,属对之工巧,酒底之空灵,无一不臻绝品。而晴霞之捉破,秋香之胡柴,复使满座生风。或则欢容笑口,其乐无涯;或则甲面赬颜,其颡有泚。于极老套中翻出极新花样,方见大才人本领。

每说一底,难儿俱有惊异。至素臣之令,则更吓得心惊肉跳,目定口呆。此是何故?读者深思不得,急望作者一白。而作者乃庋置高阁,不更道破只字,直至六七十回后,始为揭出,而读者之肚肠已被根根挣断。书中惯用此法。他书急欲表白,无此耐性矣。天地间一切奇文,皆是极有耐性人做出,不可不知。

秋香云:“去请二相公来掷,敢怕一掷就是一个红满盆。”胡柴得发笑,惹气不待言矣,而草蛇灰线,遂挥文章之能事。

秋香胡柴,难儿几乎落泪,鸾吹等无不埋怨,而乃不认一罪,不饰一词,反云:“二相公真个来了!”若素臣特为掷红满盆而来,可证其言之不谬者。真是混沌杀人,妩媚杀人!

第六十二回主辟老黄石点头婢辟佛蓝田击节

难儿暗忖:素臣精于《奇门遁甲》,数学通神,他说的那床下刺客,就是明验;莫非他已知奴底里,故作此令?欲待说明心事,许多人面前,羞答答怎生出口?心上真如乱丝裹缚,热铁烙烧,突突地跳一个不住。鸾吹道:“二哥这令,与四姐同中有异,我们若胡乱说来,又被晴霞捉了破绽去也!二哥再说一个,宣一宣令看。”素臣笑道:“那里有甚深意?我且再说一个,与你们听者。”因又念道:

“一人自成人,二人便成从;因甚乐相从?子张云:于人何所不容。”

难儿见素臣复肯说令,暗忖:他有心无心,全在此令。低着头,一心谛听,听到末句,又惊又喜,愈觉害羞,那低下去的头,便再抬不起来。鸾吹等正待和令,冰弦来请素臣,难儿便如飞去了,素臣亦慌忙下楼。

鸾吹等一齐起身,到安乐窝,只见水夫人及田氏、文妪、紫函、玉奴,俱笑得眼睛没缝在那里。水夫人向素臣道:“你可写一札,密致梁公。双人、首公及何如叔,可曾联捷?心真举了异才,得了何官?都没问你,故此唤你来的。你且看龙儿的面孔,倒引我笑了这一会。”鸾吹等都看那龙儿,见他穿着白绸衫儿,衫上勒着一个红绫裹肚,赤着双足,手上带一副小金镯儿,顶心半边,留着一片胎发;盘着腿,坐在桌上,两手撑定了腰胯,呶着一张小嘴,板起面孔,皱着眉心,两只眼不转睛的看着水夫人。素臣笑道:“这小奴才装甚鬼脸?”鸾吹等都笑道:“小官官弄甚符儿?”文妪道:“龙官合太太赌面笑哩,太太倒笑了好几回,龙官倒嘻也不嘻一嘻哩。”水夫人道:“你们不知道,他丑脸不知做了多少,引得我们笑的不耐烦;又做出这个样子,与我赌起笑来,玉奴、赛奴两个,百般逗他,他连牙齿也不露一露儿。”于是鸾吹、璇姑、素娥、湘灵俱来撮弄,百样引逗。只呶着嘴,皱着眉,总不得笑;反把引逗的人,个个都笑了。素臣道:“我有法子,叫他笑来。”田氏道:“有一个时辰了,许多人弄他不笑,那里还有甚法子?”鸾吹道:“二哥若弄得他笑,妹子输五两银子,给小龙打银锁儿带;若引不笑,二哥却输甚与妹子?”素臣道:“若引不笑,我就输小龙与你。”鸾吹道:“我要他则甚?看着他,只好一日笑到晚,不把肚肠都笑断吗?”秋香道:“二相公把龙官输给大小姐做女婿罢?”鸾吹胀红了脸。素臣喝道:“胡说!”湘灵道:“秋香这话,或是先机;姑夫回来,姑娘服满,若头生就是女儿,怕不给龙官做娘子吗?”璇姑道:“官人大是娘子的多,就不是头生,也配得上。”素娥道:“相公说有法子引笑龙官,大姐们怎把这远话打断了?”素臣笑道:“真个有甚法吗?且待我试一试看。”因向龙儿道:“做男女的,都要听父母的话,不可违拗;我如今教你笑,你就该笑,方是孝顺儿子!”秋香不等素臣说完,先插嘴道:“秋香只认二相公真有甚法,若是这样法子,一百年还不得笑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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