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一阵翻涌”的时候，心下暗叹口气，你可是不在，从早到晚，不过一天时间而已，我内心翻涌的次数还少吗，再说她都这样说了，想必是一定要告诉我的。
我白了她一眼，淡淡道：“依着我的性子你越是不告诉我，我的好奇心就越强，再者你都这样说了，你觉得我还会同意当个一无所知的小宫女吗。”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来吗。”
我摇了摇头，开玩笑似的开口道：“反正你肯定不是专程赶来解救我的，我一开始的自我感觉是不是太良好了呢。”
她拉着我坐到榻旁的凳子上，轻声道：“我们一起等皇上醒过来可好。”
皇上，他几时才能醒过来，我再度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我本能地想转头躲开她的视线，可眼角余光竟无意间瞥见了慧慧微微泛红的双眸，以及眸子上的那一抹湿润，原来她也哭了。
“不是知道皇上现下的这次落水不过是虚惊一场吗。”她的声音已稍稍有点儿哽咽，“知道最终的结果，却不知道过程的煎熬。”一声轻叹之后，便迎来了迟到的静默。
感觉时间像是停滞了，直到我再度听见她的声音。
“我当然是来救你的。”温和的语气在一刹那就变得冷厉，“更是来找这个小贱人的。”她素来在我面前都是极力掩藏她冷若冰霜的一面，可是今日的她——若不真是生气到了极点，她也不会这般失了分寸。
“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妃子这样。”疑惑之余，我不忘硬生生地咽下了那两个字——过分。因为我知道历史上的客氏曾不止一次地戕害朱由校的嫔妃，直接间接地造成了朱由校一生也未拥有子嗣的窘境。
“若不是她的胡搅蛮缠，皇上兴许就不会出意外。”她无奈地摇头，“看来这就是命，以往皇上对我是言听计从，可是唯独这一次，他一意孤行地要和那个贱人去湖心泛舟。”
什么和一个妃子去，我不禁有点儿困惑。
“历史上记载皇上是单独游湖，可是现在的事实是莫名地多出一个女人。”我和她还真不是一般的默契。我什么都没说，她就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那这岂不是与历史不符。”我出于好奇，反问道。
她微微点头，喃喃道：“对呀，与历史不符，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她，继而就彻底把她从历史中抹去了。”
“你是想杀她不成。”心底不由得掠过一阵凉意。
“那是自然。”她坚定道，脸上充斥着狰狞的笑容：“再说她也该死。”
想着那个女子的死亡已成必然——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证慧慧戕害朱由校的嫔妃，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怪她，因为即便慧慧不杀她，那朱由校也不会放过她，即使朱由校愿意放她一条生路，想必朝廷上上下下的大臣也是绝不会答应的。所以对于必然的悲剧，我也是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我也会有这样淡定从容的一天。
慧慧说了，朱由校欲同这个妃子泛舟游湖之时，她是极力劝阻的，也就表明，熟知历史的慧慧虽然知道朱由校西苑游湖落水是无法更改的历史，但她还是努力去改变了，看来慧慧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冷酷和淡漠。想到这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我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但我还是极力劝阻皇上不要游湖。为此我还刻意让皇上忙于筹备我的生日宴会，至少这样一来，游湖的计划便从原来的秋天一路顺延到了冬天，也正是因为如此，到时候我便可以借着冬日寒冷的由头，劝皇上不要去湖心泛舟。”她自嘲的一笑，“纵使我机关算尽，也改变不了历史的必然。”
“原来你想的这样周到，可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他落水的命运。”我曾经还一度觉得突兀，当日朱由校和我说起要去西苑游湖一事，可后来却是隔了那么久，中间居然还隔着慧慧的一个生日宴，原来她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冬天的湖水比秋天要冷的多。”一时的心直口快，不知道她会多么伤心呢。
只见她嘴巴微张，面色几近苍白，苍白的比起榻上的朱由校甚至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不能改变的历史你也试图去改变了，所以你可谓是再无遗憾了，所以也别太难过了好吗。”我在她身旁善意的安慰，一半是为了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尽可能的做一些弥补，二来也是为了让他心里少一分自责。看到她一心为了朱由校的样子，我是打心眼里高兴。
“历史这一次没有改变，又不代表着下一次不会改变，一次不成功，还可以试第二次，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她充满期待地望了望脸色煞白的朱由校，不禁有些失望，看着她落寞的样子，我又何尝不是呢，这过程似乎艰辛的太过反常。
“你还想改变历史吗。”虽然朱由校依旧静静地躺着，暂时还无苏醒的迹象，不过我还是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表情淡淡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第一，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希望皇上出事，第二，不到万不得已，我也绝不会让你有半点损伤。”本还以为她要来一段长篇大论，却只听她忽然轻描淡写地在末尾加了一句“仅此而已。”
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析她的“两点宗旨”她不愿意伤害朱由校，这一点已经表露无遗。第二点，她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我有半点损伤，那是不是说真正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会出于自保而不顾我的死活。其次她这一次尝试改了历史，那自然就会有下一次，身边有了这样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也不知道将来究竟会怎样呢，心底蓦地多了一点儿忧虑。
“在想什么呢。”她对我道。
“我在想。”我故作犹疑，“我在想皇上何时才能醒来。”日子长了，我这胡说八道的能力也是见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