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转移话题。”朱由检直截了当地打碎了我的缓兵之计。
“答不上来是吧。”朱由检冷笑，过了一会儿，朱由检又道：“不过你和她还是差的很多。”
“就是吗。”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说话渐渐有了底气：“就连皇上也这样说不是吗。”
“可是。”朱由检忽然话锋一转：“朕相信你就是她，当然从前的她不会如此恭顺，但是你却会，看来这么多日子下来，你变得愈发有心计了，你现在在朕面前显得既不亲近又不冷淡，以前的洛英还没有你这个心思。”朱由检轻轻蹙眉，阴测测地道：“说说看，你这样做究竟是有何目的，不过这样也无妨，朕会把你看得死死的，休想玩出花样。”
“秀儿只是秀儿，洛英与秀儿没有半分的关系。”我坚决否认，但心中也是明白，如果承认自己是洛英，或许日子会好过一些，方方面面都有了或拒绝或据理力争的资本。
朱由检之所以会认出我，想来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明着看是宫女秀儿，然而我的为人处世太过显露锋芒，简直就是把自己当做洛英看待。
话又说回来，我还是没有彻底学会装傻充愣。
“还有那一封信。”朱由检犹豫片刻，应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补充道：“忘记告诉你了，那封信是朕交给你的，里面的法子也是朕亲自写的，为的就是对你进一步试探。”
“你……”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惧怕，朱由检的心机竟有如此之深，显然我已经是再也不好否认了。
“那就多谢皇上搭救了。”我面色平静，装作什么都没有明白的样子。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朱由检嘲讽道：“纵然是你再要如何模仿，可是那首曲子你是如何学来的。”朱由检站在床边，冷厉的声音居高临下地洒了：“话说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何话说。”
的确，按说我已经是不得不承认了，但我就偏偏不承认，嘴里抵赖道：“秀儿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你是打算装傻到底了是吧。”朱由检厌恶地看我一眼。
我不说话，躺在床上眼睛微闭，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无所谓。”朱由检冷哼一声：“是不是都没事儿，朕说你是你就是。”这句话有点儿似曾相识，看来朱由检很早就开始注意到我了。
“皇上若是愿意活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秀儿无话可说。”我不卑不亢地讽刺。
哪知，朱由检听了倒也不生气：“看看，试问一个小宫女怎敢如此回话。”
我原先想着，朱由检已然见识过了我的直接和决绝，这会子再显得恭顺反倒是有点儿刻意，谁知道我的有意为之，到了朱由检眼中却成了我是洛英的又一个佐证。
“秀儿姑娘，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儿。”朱由检不再看我，继续踱着步子得意洋洋地道。
我问道：“什么。”
朱由检摇头叹息：“皇后好像很不喜欢你，而太后那里也是将你推到了朕这里，你作为一个宫女几次三番地在乾清宫养伤，难免会让后宫那些主子心中不平，所以你只有倚靠朕才能好好地生存下去，不论你愿意与否。”
我一直觉得朱由检都是那种把听着很要命的话，用相对平和的语气加以表达，我常常觉着他所有的愤怒和霸气都是掩盖在表面平静之下的，只是这一次他居然丝毫没有去掩饰自己，他却极少见的显得这样霸道。
因此，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自己是明白的。”朱由检步步紧逼。
“我明白。”我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周全我呢。”
我终究还是天真的，比起心思深沉我远远不如朱由检，比起狠心我又远远不如张嫣，然而我还是在这里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一群高手面前展现自己的所谓聪明才智。
“谁告诉你朕会好好周全你的。”朱由检浓眉紧锁，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这皇宫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以为自己是谁，难不成还想左右朕的想法不成。”
听到朱由检这样说，我反而是觉着有点儿好笑，就像许多男人一样，他归根结底还是在纠结面子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人幼稚的往往就像一个孩子。
“那皇上可以保证我什么。”到了这一步，我索性直接发问。
朱由检沉吟一瞬，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体面。”
“怎么说。”我反问，一想到朱由检给云儿的那份体面，心中顿时火起，抑制不住出言讽刺：“也像云贵人那样的体面吗。”
“更大的体面。”朱由检嘴角上扬。
不等我问，朱由检又道：“封妃，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皇上真的打算这么做。”我着实惊讶，于是问道：“一举封为妃子，可不是小事呢。”
“你说的不错，但是……”朱由检双手摊开：“这是太后的意思，朕只是照做罢了。”
“原来是这样。”说到后来，我的声音是越来越低，怎的忘了有张艳拍板，也就自然省去许多的争议，只是现在看来包括朝臣和后宫妃嫔在内都不好说什么，显然之后我弄不好就要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先前云儿的晋封想来已经让某些人心中难平，幸而云儿位分不高且又无显赫家世，如此说来倒也平息了不少的是非，可是现在我的加入无疑就会打破这样的局面，到时候怕是被人看成是我们主仆联手。
朱由检也不管我此刻正陷入沉思，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为了体面，也为了你和云儿能够互相有个照应，所以皇后说了把你安排在承乾宫的正殿，云儿则迁居偏殿，朕听了觉着皇后的安排很是妥当。”
朱由检能这样说，明摆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云儿原先是主子，这下子她身边的一个奴婢超越了她当了妃子，把主子赶去了偏殿。弄不好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会觉得是云儿有意培植人手狐媚皇帝，弄到最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堂堂一个贵人给个进宫不足两月的小宫女给算计了。
就是云儿，纵使面上不显山露水的，心中怕是也憋着一口闷气吧。
云儿知道我和洛英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因而才会对我格外器重，如今云儿知道我成了妃子，她保不齐会认定是我借着与洛英的几分相似，才在皇帝面前得了宠。
这些日子下来，不难发现云儿已非昔日的云儿了，她的心思也绝非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小丫头可以比拟的了。
到时候如若云儿对我出手，我是该如何应对呢。
“你越是不高兴，就越是证明你是洛英。”朱由检就在床前，笑得洋洋得意。
“皇上，迁居别殿岂不是委屈了云主子。”我还是想试着阻止这个决定。
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朱由检直接地打断了：“你忘了，几日之后她就该见面向你行礼了。”
我勉强抑制住怒气，心平气和地道：“皇上这样做，试问秀儿将来应该如何自处呢。”
“你是主位，且位分比她高出许多，又比她有心机，你还在这里担心什么呢，身为妃子学会在后宫生存也是很重要的。”朱由检凉凉地对我道。
“皇上执意如此，奴婢无话可说。”
说起来现在自己的地位是提升了，总之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考虑得了那许多。
“这样说不就对了。”朱由检撇了撇嘴，嘴角轻抿成线：“但是你好像忘记了一点，你应该称臣妾。”
朱由检显得志得意满，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这个人有毛病，但口中还是轻哼一声：“是。臣妾！”
“还有件事儿忘记告诉你了。”朱由检罕见地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云儿有喜了。”
“真的，”闻言我只觉精神一振。
“当然。”朱由检正色道。
我的笑容在数秒之后便彻底凝在了脸上，云儿怀孕按说是该好好封赏一番的，可是我的封妃无疑是给了云儿当头棒喝，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这么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让我说什么好呢。
朱由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时辰不早了，若是无事你就先歇着吧，今儿晚上朕会陪你一道去看看云儿，同时将你封妃以及她迁居偏殿的决定告诉她，她和你情同姐妹，一定不会生气的。”
朱由检还刻意加重了“情同姐妹”和“不会生气”这几个字。
这只老狐狸，以后可是有的折腾了，别是皇后那里还没有有所动作，我和云儿这里已经先乱了起来。
呵呵，说是让我好好休息，但我这哪里还能睡得着呀，这哪里是要让我安睡，整个就是在给我添堵呀。
“云儿现在有着身子，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除非你希望她出意外。”我已经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子，居然又听见了朱由检的声音，他恐怕是一直就待在这里的。
我也不再回答，只当是自己睡着了，想着他没有拿皇嗣开玩笑的可能。
耍花招，我也得有这个机会呀，我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就是小羔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要不是曾静的那块玉佩，我哪至于落到今天的这步田地，不过换一种思路，那块玉佩还是帮着我减少了许多默默无闻的时光。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朱由检基本上是认定了我就是洛英，想要如之前那般模棱两可似乎已经不行，难道就这样乖乖地顺从他。
似乎还是不行，朱由检先前不是质问吗，说我的恭顺是另有企图的。
还复仇呢，现在想来却是连生存都困难。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醒来的时候，浑身各处都觉着不自在。
外间的两个丫头进来伺候，无意间碰到了我的痛处，我身子不停躲闪，把两人给吓了一跳，然而两个丫头又不敢询问，是以两人只是在我面前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