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沉默了片刻，盯着画卷看了好一会儿：“你说的不错，他便是那样的人。”
“先生见过帝师？他容貌该是什么样？”
那个人俊美的脸上有着不少细细的皱纹，岁月的痕迹不但没有减少他美男子的魅力，反而因为这些岁月，沉淀出沉稳威仪，风采过人。
“如今看起来，你和帝师的容颜，确有几分相似。”
“在先生眼中，帝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惊才绝艳，挥斥方遒。”
那个人简单地说了两句，身后的人给他搬过来一把椅子，他似乎感觉到有些疲惫，显露出几分老态哀伤，静静地坐了下去。
“这里是当年帝师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最经常停留的地方，这幅画，就是他当年一直在画，却不曾画完的遗愿。”
“人生岂能没有半点遗憾，缺憾也是一种美，比比皆是。若他画完，也不会让先生如此惦念感慨。”
“说的是，何不坐下来，为昔日的帝师，共饮一杯？”
百里华宁揉着手腕，内力不济武功不好的弊病就是，画的太多手臂和手腕酸痛。
影子一般的那个仆从，早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端了两杯酒过来，恭敬地放了一杯在那个中年人面前，把另外一杯，放在百里华宁的面前。
百里华宁低头看着酒，青碧色的酒飘散出淡淡清香，隐约有竹叶的味道。一片靓丽的黄色柠檬，被泡在酒中，因为有了这片小小的柠檬，这杯酒忽然有了特别的灿烂和味道。
鸡尾酒？
竹叶青？
纤纤玉手握住酒杯，轻轻地摇晃传说中的高脚杯，透明的高脚杯在灯光下，闪动水晶般奇幻的光彩。
连玻璃都发明了，让她情何以堪？
这位传奇的神级存在，百里精绝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做过的？
“为何不喝？害怕酒中有毒吗？”
中年人的声音低沉带出隐约的压抑感，他的眼神一如此刻的雨夜，也带着微微阴冷的气息。
“是的。”
百里华宁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一句，低头细细地嗅着这杯酒，用指尖挑了一点出来，看着酒水的颜色，分辨气味。她忽然从头上抽出一根银簪出来，用来试酒中是否有毒。
“你以为我会给你在酒中下毒？”
“你当然不会，你这样的人用得着做这种小事吗？若想做什么，一个眼神一句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你做。”
中年人忽然轻笑起来，她那般的大胆爽朗，当着他的面前用银簪试毒。她的话，那样的直爽毫无顾忌，毫无遮掩矫揉造作。
这就是传说中的狐媚子吗？
果然绝色倾城，天生媚骨！
纵然她此刻没有媚笑，坐在那里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足以让所有的男人为她痴狂！
“你并不认识我，知道我什么人？”
百里华宁抬眼妖娆一笑：“你这样的人，何用知道是谁？一身阴气威仪，三分狡诈如狐，三分杀机胜狼，三分诡秘似鬼，还有一分，我也看不明白，总不是能得罪的人。”
说完，她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你看她这张嘴，当真要气死御史台的那些刀笔铁嘴官吏。”
中年人笑着说了一句，看着百里华宁，无需问她姓名，看到她的第一眼，已经知道她是谁，却不想会在这个时刻，这里见到她。
百里华宁朗声一笑，转身向门外走了出去。
她也无需问中年人是谁，只因同样，交谈几句之后，她也能猜出这个人是谁！
既然他不愿说，她同样不想点破，彼此的身份，一切尽在不言中！
百里华宁走出房间，飘然离去，雪白衣袂在濛濛细雨中飘动，似雨中的仙子，花丛的精灵，脚步轻盈身姿曼妙。
“想不到她居然能接续此画。”
中年人低头盯住画卷，这一幅画卷，一个人前后用了几年的时间尚未完成，不想今日有人能继续画下去，时隔二十余年之后，不同的两个人，在一幅未完成的画卷上落笔，却天然混成般。
“好笔法，和当年的他何其相似。”
站在一边的那个人，也在看着画卷一言不发，默默不语。
“等了多年，想等到他回来将这一幅画卷画就，却终究不可得。不想今日，他的后人却能将这幅画卷，接续下去。百里精绝，你本该就是这副样子，天缘巧合，你的后人从不曾见过你，却能和你心有灵犀，画出你的样子。
百里华宁顺着廊檐走向远处，她没有拿伞，这般天气细雨，想亲身在这昔日的帝师府中，体验那种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韵味。
远处，角落和各处，隐隐有一些晦暗的气息不明，隐藏着窥视她。
那些人，该是刚才那个中年人的部下，暗中保护那个中年人的。
方紫烟独自站立在长廊中，向四周凝望，看到百里华宁顺着长廊走了过来，急忙飞身迎了上去：“主子，该回去了。”
百里华宁的目光落在方紫烟的身上，她的裙裾上膝盖的位置，有着深深泥泞痕迹，显然是刚才对谁跪拜过。
方紫烟微微低头：“主子，回去吧。”
“回去。”
百里华宁没有多问继续前行，方紫烟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有一个人缓缓地走了出来，做了一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都没有动，看着她们二人悄然离去。
主仆二人沉默无语，一路从帝师府出去，外面有人接应，马车就停放在不远处的角落之中。
火烈山亲自驾驶马车，看到二人出来，躬身行礼。
“主子请上车。”
百里华宁上了马车，侧目看着方紫烟。
“主子见到……那个人了吧？”
方紫烟轻声问了一句，百里华宁点点头：“果然正如我想象中一样，却没有想到会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见到他。如此雨夜，他到这里来，可是想凭吊先祖吗？”
“主子，那个人没有难为您吗？”
“没有，到底他身份高贵无比，不好和我一个弱女子计较什么。纵然要做什么，他也该是让别人出手，而不是亲自出手。”
“主子看，那位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百里华宁轻笑，想起刚才对中年人说过的话，淼国的至尊，就该是这个样子。
“却不知如今他是否还对我有杀意？”
“主子看，那位对您还有杀意吗？”
“那幅画我看到了。”